眼见不妙。
静女怕二人再吵起来,连忙上前“啊啊”说和。
“最毒妇人心!你若有点人性,且问问她们,肚子饿着舒不舒服?”他拿起案上的纸,扔到柳姁面前,“就这些东西,天天写来写去有什么用!”之前已有过多次这样的情况,但刘浅念在刘濬的面子上忍了,今天实在不能由着她任性下去。所以他一上来就指着柳姁鼻子骂,专挑难听话说。
苜蕖似乎要说什么,在后面轻轻拉扯着刘浅袖边。
“公子……”
“你不必怕!让我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跋扈任性的娘娘!”刘浅根本不听苜蕖说完,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害怕,于是仍旧自说自话。
柳姁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知道他根本不会听自己解释,于是欲言又止,一脸无所谓地坐回秋千上。不出言反驳,也不屑于理会。
静女也上前给刘浅比划解释。
“静女,你也是,不该这样任由她为所欲为!”他十分不耐烦,一眼未看,就将静女推至一旁。
见柳姁又开始这般阴晴不定,刘浅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他知道此时不管说再多道理,固执如她,一句也不会听。便懒得多讲,拉着苜蕖就要走。
“站住!谁准许她离开了?”柳姁刚说完,秋千一边的绳子,就跟故意与她作对一般,突然间断了。柳姁始料不及,摔坐在地上。静女急忙上前搀扶。
好在秋千不高,并没有受伤。
刘浅见状,仰面大笑起来,之后还不忘再添一句:“自食恶果!”说完,他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地带着苜蕖往厨房去。边走,还边回头继续嘲讽柳姁。
柳姁被静女扶起来时,已经是眉目低垂,泪雨将至。她满腹委屈,无语凝噎,讨厌刘浅这种先入为主的责备,赌气地甩开静女的手,一个人跑回房间。
苜蕖身不由己时回头,恰好看见柳姁擦着眼泪离开,心中顿生心疼。她好不容易甩开刘浅的手。
“明明是公子饿了,若要饭菜便直说,不该那样说娘娘!”半年相处下来,刘浅在苜蕖眼里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生性平和,又自小在市井浪迹,没有一般王孙贵胄那般难以接近。长此以往,苜蕖也敢对他高声讲话。
苜蕖最看不得别人误会柳姁,她是明白的,娘娘的心思比谁都单纯善良。平日里二人斗嘴也就罢了,今日竟无缘无故被刘浅百般指责,苜蕖替柳姁不平。
“娘娘吃的点心,是方才我和静姑姑先吃过了的!娘娘就算不顾及我,也会在意静姑姑,怎么可能让我们饿肚子!”
刘浅听了,仍然一脸的满不在乎:“那又如何?园中不只有她一个主子,却只有你们两个侍女,她柳姁占着你们二人,倒让我在这儿饿着!”
苜蕖听后,又是无奈,又是生气,憋得说不出话。眼看前面就到厨房,现下换作是她扯着刘浅上前。
二人进到里面,苜蕖怒气冲冲打开蒸笼,瞬间,一股热腾腾水汽淹没二人的脸,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饭菜香。
水雾散尽后,刘浅这才看清,一碗鸡丁面正摆在蒸屉正中央。
他神情一怔,不解地看着苜蕖。
苜蕖不好意思与他对视,眼睛转向那碗面,说道:“娘娘今日亲自下厨,给大家各煮了一碗面。因为不知道你何时回来,娘娘还特意嘱咐静女,记得每隔半个时辰过来添添柴。”她满眼心疼地看着那碗稍有些发胀的面,指指灶下,又继续说,“这碗的肉最多……”
刘浅心头一热,蹲下看向灶里,果然还有些许未灭的星火,一时语塞。
苜蕖将面端出来,给刘浅递上筷子。
“公子慢用,奴婢告退。”苜蕖心忧柳姁。这个与自己一般大,又心思敏感娘娘,好不容易在桐园休养得身体转好,每日也不再叹气落泪。如今被误会,估计要又要气愤难过许久。
刘浅哪还有心思吃,回想自己刚才,定是一副狰狞嘴脸。再想想,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柳姁,准备这顿并不丰盛晚餐时,即笨拙、又努力模样,更是食不下咽。
“算了!不吃了!”他“啪”一声按下筷子。结果刚说完,肚子不配合地“咕噜”一声,“还,还是先吃完吧。”他干笑两声,重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翻到碗底,有根大大的鸡腿。
他面色更难看,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其实他今日的火气并非冲着柳姁,而是皆由尹丰所起。
刘浅以前每日出去桐园,其实都是去了尚书府,特意去见尹丰。二人一来一往,关系向着他意思,突飞猛进发展。虽然还不能给尹丰看自己真面目,但尹丰却丝毫不在意,二人你侬我侬,也是幸福的。所以平日里回来,他都是心情舒畅,懒得和柳姁计较。
然而,今天去见尹丰,开门便看到一件大红喜服,分外扎眼。原是刘濬做主,将骠骑将军李恭之女木兰许他做妻。这件事,若是尹丰不愿意,刘浅还可去同刘濬求情收回成命。即使行不通,他心里倒也还舒坦,毕竟知道尹丰和自己一条心。偏偏尹丰十分满意这桩婚事,还特意穿上喜服给刘浅看。
那抹大红,真是讽刺!
二人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刘浅于是带着满腹愤懑回来。再遇上这件事,怒火一触即发,残局不可收拾。其实仔细想想之前,他每日回来的时辰不定,但只要他一回来,柳姁都会让静女和苜蕖快去准备晚膳,并没耽误多久。
想到这儿,他更是愧对柳姁。
“可还合你胃口?”柳姁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刘浅一激灵。
“你,你,你来了咳咳咳……”刘浅一口面没咽及,反被呛到。
柳姁上前,一只手好心替他轻拍着背,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杯水给他。
刘浅也未多想,接过就喝,结果呛得更厉害。
“你个毒妇!”杯里装的并不是茶水,而是和了一半辣椒汁的辣椒水。
柳姁竟然没有出言回击,这个称呼如同一块碎石扔到平静的湖水里,漾起了记忆中的一片涟漪。
“晨起遇毒妇,心中满凄惨。”
“毒妇,你给大爷等着!”
…………
郤愔以前常常这样说她。当时听来是玩笑话,现在想来却并不好笑了。如今,是她背弃郤愔在先,之后还对仇人有了莫名其妙的情感……这不正是恶毒之人才能做出的事。
刘浅喝完所有面汤,嘴里依然火辣辣的,他又咳了几下,才发现柳姁的异常,以为是自己又说错了话,试探着戳戳柳姁手臂。
柳姁从回忆里被惊醒,一脸惆怅看着刘浅。外人只看她在这桐园中,身体、精神日益好转,然而心底的折磨一刻未曾离开过。清扬不在身边,少了人时时刻刻提醒仇恨,她本该好过许多,其实不然。噩梦早已成了习惯,纠结也自然而然成了常态。
刘浅被她的一双眼睛吸引,眼底的怅然若失正是他此时内心的独白。
同是天涯沦落人!
于是他开始翻找整个厨房,谁知这偌大的地方里,竟没能找出一壶酒。
刘浅拉起柳姁的手,边往外走,边说:“走!我带你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