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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半壁美人笑 第三十一章 二月流火,心事成哀

菖萸一路被拖行着,两个舍人的两腿交替飞快,脚下生风。她刚尝试着站起来走几步,就马上又被拽倒。青石铺成的路高低不平,偶有几处的表面非常粗糙,就这样到了目的地,菖萸一双玉足上早已不见鞋子踪影,脚后跟已是鲜血淋漓。

菖萸惊恐地打量着这间泛着潮气的房间,四面的窗户都被木头死死封起,没有半点阳光进来,屋里虽然没有风,却比外面更冷。几处蜡油包裹着的烛台上,萤火因开门带来的风摇曳闪烁,其中有朵烛火不敌寒风寒气,挣扎几下后,还是灭了,房间又暗了几分,菖萸身体跟着颤栗一下。现在的她是又怕又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中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来。

“为什么抓我?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因为嘴里塞着破布无法言语,这些疑问全都变成了“呜呜嗯嗯”的不满声,双手又被死死锁着不能动弹,全身上下就剩了两只眼睛和两条腿是灵活的,于是她拼命踢踹着。

这两个舍人的力气极大,一人分出一只手按在两条腿上,那腿就如同加了重重铁箍一般,勒得疼痛不能动弹分毫。

苜蕖黔驴技穷,只能用眼睛盯着两个唯唯诺诺的舍人,恨不得将二人扒皮拆骨。

而那两个人似乎看不见,也听不到菖萸的不快,外界的所有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只会一动不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那两张已经冻得皲裂的脸上除了呆滞不见其他表情。

那时离得远,不曾看清,现在人就在眼前,才发现那两张已经冻得皲裂的脸上表皮暴起,层层叠叠宛若鱼鳞。表情除了木讷就是呆滞,好像两个死人!

菖萸看了,胃里只犯恶心,心底直打怵,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不愿意这两人再碰自己,可死命挣扎又是白费力气。

突然,一个男人猛然出现在眼前。菖萸吓得紧紧闭上了眼,喉咙里“嗯嗯”着直摇头。

来人的脚步声许是被她挣扎的响动盖住,也可能那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脚步声。总之,这是个人,却又没有一颗野兽的心脏。

男人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菖萸察觉那人并未对他怎样,战战兢兢睁开眼睛,可是只看了他一眼,胆战心惊更加剧烈,恨不得就这样死过去,免得受这种煎熬折磨。可是她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晕倒,正相反,她直愣愣地看着那人,吓得连反抗也不敢。

那人的两边脸,似乎是被缝合在一起的,在中间留下一条又长又粗的疤痕,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与面容不相符的是,拥有这样一张夜叉脸的他,身型异常瘦小,活脱脱一只大一些的猴子。

他不可思议地点点头,惊讶她竟然没被这张脸吓死,随后冷笑一声,缓缓从身后拿出一个面具戴上,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成了一个面容姣好的普通男子。

那张人脸面具画得栩栩如生。

这个男人叫张敢,是皇帝的心腹,为人极其无聊乏味,心狠手辣,过去曾靠饮血为生,以杀戮为趣;同时他还十分固执,一根筋,刘濬给了他一张正常的脸,于是在他心里,只要是刘濬的话,便都是对的!

这张面具之所以逼真如此,是因为它的材料难得。平常面具无非是青铜、生铁所制,而他脸上的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他一个眼神。两个“行尸走肉”放开菖萸,听话退下。

双手刚被释放,菖萸迫不及待地扔掉嘴里的破布,起身拉扯着两个舍人拼命往门外冲。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气息,那张脸以及那种性情又十分诡异,一想到要和他单独相处,菖萸不禁心慌胆颤,还不如给她一尺白绫。

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

男子白眼一翻,讽刺她自不量力,只一个手臂,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牢牢挡在里面。菖萸见自己逃不出去,于是带着哭腔张嘴大喊“救命”。

声音的聒噪让张敢有些烦躁,他不耐烦地扯住菖萸的后衣襟,将她使劲往前一扔。

他的手劲极大,摔在地上的菖萸缓了许久才慢慢爬起来。

“你,你是谁?究竟,要,要做什么?”菖萸早已泪流满面,抽噎着问,她活了二十年,向来以胆子大著称,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害怕,今日一劫,所遇的这种恐惧非常人所能承受,“你,你说什么我,我都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咚咚,咚咚咚”,听起来让人生寒。

张敢摇摇头,面具遮住的脸上,看不见一点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散出的冷意,比三九寒冬更甚。

“求,求,求求你,放了我,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菖萸涕泗横流,额头上已见黑红血痂,连跪带爬地蹭到到张敢身下,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鲜血横流在脸上,她不知她的样子也十分骇人。

“你。”张敢抬起她的脸,看着她问道,“今日拦住娘娘去路,可是要对娘娘说什么?”

他突然张口,菖萸吓得一愣,随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我今天只是想跟娘娘请安,只是想请安,没有其他的话。”

原来如此。他们定然猜出了自己想问什么,皇帝背着柳姁处置她的近侍,自然害怕柳姁知道后的质问。由此可见,清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不过好在苜蕖及时打断了自己,菖萸从来没像此时一般感谢苜蕖到五体投地,明白了自己被抓来的缘由,她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单纯地以为反正话没说出口,现下只要撒个谎就能骗过张敢,就能万事大吉。

张敢又摇摇头,小心翼翼取下面具——他将那个面具视若珍宝——又露出那张狰狞的脸。

“我不信。”张敢蹲下身,抽出匕首,捏住菖萸的嘴。

瞬间,鲜血四溅,张敢那张鬼煞一般的脸上,染了黑红后,更加如同地狱来使。鲜血喷至嘴角,他没有用衣袖擦拭,而是用舌头一舔而净。

手起刀落,菖萸还未感觉到什么,就看到张敢提着大半舌头,特意在自己眼前晃了几下后,起身离开。

结束了?他走了?可是……那半截舌头是谁的?

她恐惧未定地咽了口唾沫,腥甜交织。之后嘴里穿出锥心刺骨的疼痛,她抬起手去摸,只摸到一手暗红。

“啊……”她想喊人来,却发不出声音。菖萸怔在那里,顾不上哭,顾不上痛。之后,仰面晕厥过去。

那是……是她的舌头!

张敢脚步轻松地走出房外,让那两个舍人继续回去守着,他抓起一把地上积雪,用来搓干净手,再拿出面具来仔细戴上,又从怀中取出干净手帕包裹住那段舌头,喜滋滋地前去勤政殿交差。尽管已经不再茹毛饮血多年,但鲜血和杀戮依然能够刺激他的神经,使他兴奋,让他愉悦。

勤政殿上

刘濬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摆手示意拿走。

鳞身旁的狼犬低吼几声,龇牙咧嘴就要往张敢手上扑。它自小食生肉、猎活物,自然认得鲜血的味道。

张敢抛下断舌的一瞬,勤政殿大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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