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礼一向清楚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好处,也完全可以把这些优势利用到淋漓尽致。他心里很清楚刘濬有多不待见亓琚,所以尽可放心大胆地把话说得更难听。他脸上的讥笑不减,洋洋得意地看着亓琚。
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这世上真是谁都得罪不得。即便他今日是个蝼蚁,明日也可能轻而易举地将你踩在脚底。
亓琚看着顾韫礼,全身的血液逆流回心脏,脸色煞白,四肢变得冰凉。
“你再说一遍。”她威胁着顾韫礼,最看不起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都住口!”刘濬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二人争吵的,他瞪了顾韫礼一眼,让他收敛些。
亓琚突然对刘濬的这次解围生出一丝感激,可又突然记起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被这样侮辱和讽刺的下场。涣散的眼神又变得愤恨起来。
刘濬无所谓她眼中任何的内容,恨也好,怨也好,对于刘濬没有一点意义。他摆出一副凛然正义的样子,将手边的信笺扔到亓琚面前。
亓琚冷冷一笑,根本不去理会,她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濬,仿佛她才是审判者。
“不打算看看吗?做些无用的辩解也好。”刘濬面色柔和下来,和善地看着亓琚。
“看看吧,也好死而瞑目……”一个人不可能忘得了触摸死神、看到恶魔时的感受。每每午夜梦回时,那些把自己吓醒的梦中,全是沈玄毅和亓琚的狰狞嘴脸。所以顾韫礼心里恨透了亓琚,她越是悲惨,他越是痛快,尤其他清楚亓琚的骄傲,于是见缝插针地强调自己的存在,他要凌驾于她的尊严之上,并且狠狠践踏她的尊严。
“闭嘴!”他还未说完就被亓琚厉声呵斥住。顾韫礼的脸上大写着“小人”二字,那张曾经觉得俊美的脸,此时看上去尖嘴猴腮的,像只过街老鼠般惹人厌恶。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张嚣张的面皮。无奈她越反抗,侍卫越是压她压得紧,为了保持身体的直立和脸面的尊严,亓琚只能选择放弃动手,可是单单嘴上说话根本不能宣泄她的愤懑,火气被强压在身体里,煞白的脸渐渐变成通红。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亓琚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威严依旧不减。顾韫礼胆一颤,下意识乖乖闭上嘴,之后再反应过来不对时,却被鳞一个眼神制止。
“皇上,不过一封信,根本不足为据。”亓琚不知道那是封怎样的信,痴痴地以为事情还有余地转还,所以她不想激怒刘濬,还在极力地挽回。
可能人在迫切追逐一个东西的时候会变得无知,变得义无反顾,变得盲目,忽视了前因后果,认为神就站在自己身边。
刘濬摇摇头:“够了,够了,通敌叛国,你还想要怎样的证据?”
“皇上这是要给臣妾一个欲加之罪吗?”亓琚拿出最得意的表演,双目含泪,脉脉传情,一对娇唇轻启,语调中有着婉转的惆怅和悲凉。闻者无不对其心生怜惜。
“不是,是证据确凿。”刘濬根本不吃她那一套,他甚至都懒得去欣赏她的表演,宁愿盯着杯中的茶叶也不想再瞧她一眼。
亓琚的媚术碰壁失败,对她来说,这是甩下巨大的尊严,在向刘濬摇尾乞怜。结果好处没得到一点,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她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瞬间恼羞成怒,开始口不择言。
“皇上,这算什么证据!算什么证据……”亓琚倒要看看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再次拼尽全力去挣扎,刘濬示意侍卫松手,亓琚迫不及待地先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信。
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字。她接着撕开信封,展开那封信看起来。
刚看了第一句,亓琚便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是谁的。她立刻翻到下一张去寻落款,没错,就是郤愔。
亓琚抬头看了眼刘濬,直摇头说这不可能是给自己的信。
刘濬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把信看完。
“吾念之人兮在彼端,深锁钟沥……兮不得颜,魂不庇体兮魄远离,梦将不往兮死不安……”亓琚为了证明这不是写给自己的,索性大声读了出来,可是内容越往下越不对,“……助乱东朝后,我定实践诺言助你坐我南康皇后之位……”亓琚不敢再继续读下去,拿着信的手气得颤抖。
“不可能!我从未认识过郤愔,更不可能与他有过这样的约定!”眼看亓琚就要冲到刘濬面前,顾韫礼比鳞先一步拦着她。
“娘娘,白纸黑字的写着,再不可能也都可能了。”顾韫礼拿过她手中的信,仔细折好呈到刘濬桌案上。
亓琚慌了阵脚,除了“不可能”、“不会”,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微臣参见皇上!”门外进来一个侍卫,就是那个有点像沈玄毅的,“这是在娘娘宫中发现的另外一封信。”
他说完,鳞接过他手中的信笺呈递上去。
亓琚突然想到那个匣子,记起里面是还有一个东西的,瞬间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冲到侍卫面前,故作镇定。
“你还搜到了什么?”
“回娘娘,只有娘娘和郤愔的一封书信。”侍卫冷冰冰地恭敬答道。
“你胡说!不可能!还有的……”亓琚怎么肯相信,若是要搜到那封信,就一定会看到清扬的罪状书。她立即转身去看那封刚刚到的信。
鳞本想拦着,刘濬却亲自把信递了上去。
亓琚抢似的拿到自己手中,迫不及待拆开,刚读了一行整个人都垮了。她绝望地看着刘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封信早已被偷梁换柱过,现在上面再不是写着对柳姁隐晦的情话,而是字字句句直指亓郤二人有私。
“可还有话说?”刘濬冷下脸来。曾经嗤之以鼻的手段,现在却被自己养在心里,抓在手心,不必别人苛责,他已经把自己鄙视到地缝里。
亓琚摇摇头,她一步步后退,脸上全是做戏流的泪,真正的难过都被骄傲堵在心里,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昭仪。
突然,她撞到一个温暖的躯体。亓琚诧异地回头看。
“沈玄毅?”恍惚间,无助时,眼前呈现的,往往是是最思念的脸。面对往生之人的死而复生,亓琚半是欣喜半是难过,唯独没有一丝恐惧。
“娘娘认错人了,卑职名作沈淮牧,娘娘口中的沈玄毅,是在下同胞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