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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半壁美人笑 第七十八章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4)

说到要寻这个人,柳姁语气有了点力气。

苜蕖见柳姁不再是一副颓废模样,自己也跟着高兴,使劲点点头,抬腿就去办事了。

房顶隐蔽处,张敢蛰伏在哪里,他看着苜蕖匆匆出门,无奈地摇摇头。刘濬嘱咐他最好最近时间不要和柳姁,以及柳姁身边亲信打照面,谁知他一个兴奋,就把所有的叮嘱给忘了,一个飞身下去,正好挡在苜蕖面前,二人撞了个满怀。

“你没长眼啊!”苜蕖着急去办事,一时口不择言,还未看清是谁就破口大骂。她还指着办成此事,让柳姁的心结松散些。

“你要寻的人,就在南宫门。”张敢不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在听见柳姁的愿望后,虽然不甚清楚她为什么寻这个人,也不懂柳姁愧疚的心情,但为了能让柳姁开心些,他也想出一份力。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好心办坏事。

“南宫门?”苜蕖听完地点后,全身抖了一下。南宫门那地方堪比修罗场,听宫里老人说,那地方有根大理石天柱,有几十人合抱般粗,柱子无石头作芯,而是以人骨。凡有重罪者,去其犯错部位后,无论死活都会被扔进里面,听说扔进去的人,有的还会清醒过来,若清醒的不止一个,那柱心便成了他们弱肉强食的斗场,但不管谁输谁赢,最后结果也都一样——左右是死。

长此以往,日复一日,大理石柱渐渐从青灰色,变成了黑褐色。

苜蕖不敢移动脚步,这个地方,就连听一听都令人毛骨悚然。屁话朱被带到那里,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苜蕖站在原地踱步,左右不往前移动半分,张敢觉得奇怪,他见惯尸横遍野,并不觉得南宫门和北宫门,或者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只是一心记着柳姁想找这个打更人,找到之后会开心些,和皇上之间的嫌隙也能多少可以化解一点。他的初心是好的。于是催促着苜蕖快去。

“不不不!不能去,此事,你千万不要让娘娘知道,若不小心和娘娘打了照面,你只说你不知此事,也不知这个人在何处。”苜蕖可知道其中厉害,她想到过皇上会追究那人,却不想这么快。

张敢看着苜蕖心事重重离开,并没有答允她的叮嘱。他看着南宫门的方向,眼中有光。

入了夜后,凤宁宫正殿的房顶上开始躁动不安。张敢一身夜行的装束,飞身站到院中,他看了看烛火昏暗的房间,又四下望了望周边,动物的直觉告诉他今夜的凤宁宫是安全的。他向来笃定自己的直觉正确,于是把心放到肚子里,跃身离开凤宁宫,朝着南宫门去。

他没有过亲人,也不明白亲情有没有形状。久居深山,他也没有过伴侣,周围除了狼群,就是各种飞禽走兽,自然也不清楚爱情是个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柳姁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她心想事成就能开心。张敢懂得讨好,却不明白该如何讨好,怎么讨好。

南宫门。

四周一片死寂,零星几处宫灯,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灯下黑影比光亮还重,难以看清周遭情形。

张敢不急不慢,随意折下一盏残灯用来照明,他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发现,因为只要是这宫里的人,一旦太阳落山,就算原本是要经过南宫门附近的,也会绕道而行。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问心无愧。

大理石柱耸立在一片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既诡异,又突兀。它一副单调木讷的模样与周边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格格不入。风呼啸着从紧闭的南宫门的缝隙中喷涌似的灌进来,又顺着石柱上爬,从四面八方倒灌进柱子的空心中,发出阵阵沉闷的“嗡嗡”声后,又从空柱子里挣扎着爬出来。此时的风缠绕上了一股尸腐气味,还硬要去撞击难得的客人。

这是死人的待客之道。

好在张敢并不在意,他只顾着四处搜寻,想发现一个着力点,来帮助自己进去柱心。

“啊……”微弱的呻吟声,借着凉风传进张敢的耳朵中。

张敢机警地动了动右耳,瞧准了柱子上的一块凹陷,纵身一跃,又借了凹陷处的力,整个人撑在了柱心偏上的地方。

腐臭味浓烈得呛鼻,张敢这才稍稍皱了皱眉,清了两下嗓子。

原本还在继续的呻吟声,骤然停住。几秒后,那人开始发出细微的呼救声。

“救……命……”

“你是不是姓朱的?”张敢一张嘴,死人味道瞬间熏染五脏六腑。之前气味猛然上涌,张敢一时不习惯,现下熟悉了,倒一点儿不觉得难闻。

“是……是……”真的是屁话朱,他竟然还没死,但是听见他回话的气力,也知他已然要大限将至了。

张敢对于生命的有无一向灵敏,自然也能判断出朱舍人的情况,所以有点犹豫,在思考带一个死人回去给柳姁,究竟合不合适。好在他人如其名,行事的确果敢,虽然没有做好十足的计划,但决定做得快。不过慌神功夫,张敢就下到尸体骨骸堆就的“山”上。

姓朱的瘫软在“人山”表面,看来他是最近才受的刑。

张敢面无表情的将他拽到自己背上。

“呵……”朱舍人长吁一口气,之后的气息开始有力许多,只要有了多余的气力,什么样的可怕困境,都不能吓住他那一张仿佛租借来的嘴,着急用完了还要还给老天爷,“之前有个女人告诉我别多嘴,我当时只觉得‘你是个什么东西,还管我?’一直到受刑那天,才知道那就是皇后娘娘,唉,现在想想真该好好听话。”

张敢懒得搭理他,没有一点接话茬的意思。

“你这小兄弟,真是人好,是不是皇后娘娘要你来救我的?”屁话朱仍旧自说自话,尽可能地再多说几句话,“我倒也不怕死,反正现在怕也没用了,我说不死阎王也不听我的……”

张敢背着他,已经落在了空旷的土地上,他继续保持沉默,一门心思想着快点回去凤宁宫——张敢已经看出朱舍人此时的活力十足,不过是回光返照的假象。同时他潜意识里也觉得,比起死人,柳姁可能更想见到一个活的。

“我跟你说个秘密啊,小兄弟,我今早实在是渴的要死,就咬穿了一个人的脖子,我也不知道她死了多久,反正我就是咬开了,等我喝饱后,睁开眼吓了一跳,还是个脸熟的,就是凤宁宫的菖萸,我以前半夜总能见到她去钟沥宫……”

张敢听到这个名字,当真吃了一惊,菖萸在朝堂上指认柳姁与福贵通奸后,便再没人见过,原来也是这几天的事……

二人终于赶在破晓前,回到了凤宁宫,张敢将屁话朱仍在院中后,自己飞身上房,想的是给柳姁一个惊喜,像公兽讨好母兽一样,自己也是喜滋滋等着柳姁心上能就此雨过天晴,谁知却被一阵惊恐到肝胆俱裂的尖叫,弄得忐忑起一颗心。

次日清晨,凤宁宫在一片骚乱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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