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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半壁美人笑 第七十一章 与君惜,与君绝(4)

“你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吧!”明明是柳姁鲁莽行事,苜蕖却把所有的不满都倒向张敢,就连下逐客令都吝啬好语气。

张敢连柳姁都敢反驳,小小的苜蕖又算得上什么。只是他现在完全没了心思在讲究虚礼上。他看着柳姁,眼神像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一般,没了之前的暴戾,多了些许天真的光芒,那张假面具下真实的脸上偷偷飞起红晕。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一吻,好像受了那一吻的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孩儿,做坏事的时候恰好被苜蕖抓个正着,现在她让他走,张敢真的乖乖听话离开。

苜蕖懒得去顾及张敢什么心情,除了担心就是担心,就算她对所有人都千叮咛万嘱咐过,总躲不过还是会有些“长舌头”四下乱说,坏了柳姁声誉。她守在柳姁身旁,暗自叹气,正不知所措时,有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姁儿。”身后响起久违了的声音,颤颤着,轻轻的,如同慈母。苜蕖转过头时,天有了短暂的明媚。

“清姑姑!”苜蕖惊喜的小声叫着,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她不十分懂柳姁的过往,就算真心心疼皇后娘娘,也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在一旁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清扬就不同了,她跟着柳姁进宫,陪着柳姁经历过人生,她能猜透柳姁的心思,在柳姁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长河中,清扬不是块浮木,而是处处遍布的礁石。

清扬代替了苜蕖,守在柳姁身边。数月来,她被禁足在太后寝宫,整日无所事事。事实并不像刘濬对外所说的那样,说清扬是在侍奉亓太后,因为太后早在中风发作一个月后,便薨逝了。那个老人家死在清扬清醒之前,尸体陪在清扬清醒之后,出于种种缘由迟迟未下葬。对于清扬这种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死人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她仍旧每日忙着自己的事,之前是发呆,后来她知道柳姁有孕了,就开始不停地做小孩子衣裳,经常一忙就是一天,乐得忙碌。

刘濬派遣了一位太医守在太后寝宫,实则也是禁足。清扬的身体在他悉心调理之下,日日渐好,不过,在清扬离开的前几日,太医先不见了踪影。

这些都无关紧要,清扬不是天真的二八少女,也并非没有头脑,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当完全不知道,乐得当个糊涂人。

如今还有机会守在柳姁身边,这种失而复得的幸福会让所有的形容都黯然失色。

暮色四合后,柳姁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从她没有舒展开的眉头就能知道,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心。慢慢地,她的睫毛开始不停地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烦扰到了她的睡眠,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表情,继而身体蜷缩成一团。清扬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嘴里轻声安抚着。

“不要……不要进去……不要……”柳姁在说梦话,不知道她梦中是何场景,能让她畏惧至此。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清扬心疼地拿手帕温柔去擦,手还没来得及拿开,柳姁猛地睁开惊恐的双眼。

“我让你不要去的……”尽管醒了过来,柳姁的眼前仍旧是梦中的场景,她还沉浸在梦中,还陷在气愤和心痛中无法自拔,“我让你不要去的……我让你不要去!我让你不要去!不要去……”她的悲愤因为接触到实物,而被无限放大,手中的被子成了福贵的衣衫,她拼命往自己身上拉扯,似乎在阻止他去某个地方。

清扬听说了福贵的事。她的人被拘在房间里,耳朵和心却没有,宫中的事,通过正道偏道、歪门邪道,早已打听地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柳姁一定是梦见福贵进宫,而柳姁也一定是在梦中极力阻拦他,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姁儿……”清扬搂住魔怔的柳姁,极力地去安抚她,让她放松。

清扬的力量通过身体感染到了柳姁,她眼前的薄雾慢慢散开,凤宁宫中熟悉一切呈现在眼前。她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惭愧,好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装饰、一摆件,都是福贵和柳元章身上血肉换来的。她还在怔着,清扬的脸出现在面前,尽管有些消瘦,但气色还算好。柳姁眼前一亮,所有的委屈又涌上心头,鼻尖一酸,缩进清扬怀中嚎啕大哭。

这么多的时日里来,轻松快乐时,她常庆幸没有清扬在旁边煞风景,日子过得的确安逸。可一旦出事,没有清扬在身边,她仿佛成了海中孤塔,海浪死命击打,海风拼命啃食,她没有任何盔甲防护,连放声地哭都不敢,她生怕一张嘴,海风海浪会顺着喉咙,侵略到她的五脏六腑。

清扬不再言语,给她最有力的怀抱供她宣泄。

“娘娘,皇上来了……”苜蕖在刚刚修好的房门外小声提醒着,她话音刚落,刘濬已经推门而进。

刘濬满面怒容,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过他如此不隐藏情绪,和这样不理智。他几乎是破门而入,因为无意中阻拦到他的苜蕖,此时正揉着胳膊慢慢从青石地上爬起来。

清扬见他来者不善,连忙将柳姁护在身后。

“闲杂人等一概退下!”刘濬目不转睛地瞪着柳姁,根本不在乎清扬的阻挡。他显然是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只是不知是不是张敢亲口说的,因为他来时,身后并无张敢的身影,而柳姁的感觉也告诉她,张敢并不在凤宁宫。

清扬不肯走,可也必须要走,尽管她知道刘濬不会伤害柳姁,但她不确定柳姁会不会伤害自己。她看了眼柳姁,发觉她只是满腔怒火地看着刘濬,她的眼中只有刘濬,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柳姁随意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宛如置身在熊熊烈火中。她的火舌在拼命逼近刘濬,恨不得立即将他烧成灰烬。可是,就在火光快要触及他衣角时,柳姁又猛地收回星火,只让自己一个人在当中煎熬。

“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刘濬看出她眼中爱恨交织的纠结情感,方才的愤怒顷刻瓦解,只剩下心疼。他好声好气的说话,一步一步靠前,最后斜坐在柳姁榻前。

柳姁看着他,想只用愤怒来回应他,可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来全身心的恨他。她内心的挣扎全写在脸上。直到最后,她还是失败了,于是便只能摇头笑,她的手不动声色地伸向身后的被褥底下。

“姁儿,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是帝王,但我终究是个男人,我不允许自己让你难过,也更不能容忍他人伤你分毫。”刘濬眼中生出泪光,却无论如何也不让它们流出眼眶。

“鲤,你真好笑。”柳姁凑近他的脸,两个人明明是在同一条河中舀起的悲伤,她偏要喝出两个味道,“我把这个心剜出来,你自己看,自己找,上面那条最深、最重的伤口,究竟能对上谁手上的那把利刃!”说时迟那时快,柳姁突然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把剪刀,狠狠朝着自己的左胸刺过去。

刘濬反应稍稍迟了些,但还是及时避免她伤及要害,幸亏有衣衫的阻隔,伤口并不深。他夺下剪刀,狠狠朝身后扔出去。

福贵的事,已经成了二人之间的悬崖,要么就此各奔东西,彼此再无瓜葛;要么双双纵身跃下,还给对方一个粉身碎骨的自己。

刘濬缓缓起身,将二人的距离渐渐拉开,他痛苦地看着柳姁,好像受伤的是自己的肩膀,而且伤口远不止那样浅。

柳姁又笑了,笑声洋洋得意,但基调却是藏不住的痛彻心扉的自嘲和嘲讽。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慢慢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如同一个疯子,在掉进地狱之后还在畅想天堂的美好。

刘濬见不得她这样,冲回床榻前紧紧抱住她,强忍多时的泪终于浸过他的下睫毛,融进了柳姁的衣衫中。

柳姁贪恋他的怀抱,这一个多月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与刘濬再次相见的那日,那时绛儿也大了,两个人之间的思念也深了,自己的身子也好了,刘濬的担心也可以放下了。她准备了好多话要讲,在准备绛儿衣服的同时,也做了好多香包要给他,为的是想告诉他,自己喜欢那抹淡淡的檀香。她想日日靠在他肩头,把所有俗事都忘记;她想让他日日为自己作一幅画,把凤宁宫的墙壁挂满;她想……

可是,她现在只想忘了之前的所思所想,但是她又办不到。她怨他,还不到一定要杀了他的程度,就连伤害他,柳姁都下不去手。

“姁儿,我……”刘濬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词穷的一天,他有自己的骄傲,不能事事都容忍。有的事情既然木已成舟,过多的解释毫无意义,他不想过多的和柳姁在这里脚步往后退,过去的事,木已成舟,这些小船,不是都做的十分好看,可是好看不好看,都不能拆了重新做。就像有的回忆是条丝绸,想来柔顺,触骨生凉;有的则粗糙得如同破烂麻绳,一味地勒紧它,除了窒息感就是擦伤痛。

“杀了张敢。”柳姁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像个死人说的话,又像是要他杀掉一条虫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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