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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搢绅张齐贤 第十五章 庸医案(一)

张齐贤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王常不请自来,说:“大人,还是不去见赵通判为好。”

“为何?”

王常摸了一把胡须,语调深沉地说:“这人命苦呀,他升官罢官全是他那个赵普老爹牵连的。上次被贬为庶民,就是因为赵普罢相的缘故。这次好不容易官家法外施恩,恢复了他的官籍,此刻应该是寒蝉若惊,不愿多见其他人。”王常咳一声,清清嗓子,“尤其不愿见洛阳人吧。”

张齐贤苦笑一声,说:“你这话虽难听了些,却也是事实,也罢,先不去拜访他了。”

“还有,我有其他事找大人。”王常向一旁的崔姑使了一个眼色。崔姑会意,起身回避了。

“这里没其他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王常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今日那人明明就是苏揆,大人不应该与他如此客气,还要他请客吃酒。”

张齐贤双手一摊,说:“没办法,谁让我们撞见了他呢。”

王常深深叹息一声,说:“那苏揆回去后,想必会暗地里给大人使绊子了。看来大人这辈子要被同僚所累,非得罢几次官才能消停。”

“若真如此,我也认了。不过,我之前听说了苏揆的一些其他事情,你可要听一听?”

“大人但说无妨。”

张齐贤随即将苏揆亡父显灵的故事说了一通,并问王常:“你如何看这种怪诞之事?”

王常心中思索一会后,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大人非要故意说他是苏揆的父亲。唔,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事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是苏揆自己装神弄鬼,为的是既可以隐瞒擅离职守的事实,又能够各处游山玩水去。二嘛,这多半是某个假道士想找苏揆骗钱而弄的江湖小把戏,就是手法太过卑劣罢了。”

张齐贤点头笑道:“以我今日的观察,只能是这第二种情况。”

王常认为是第一种可能,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打了个赌。张齐贤自然是很大方地将这种事情嘱咐给王常,要他暗中留意了。

话说苏揆急匆匆赶回衡州,剃须净面,沐浴更衣,扔掉了假胡须,让自己瞬间年青了十多岁。同时,吩咐手下衙役大扫除,将州衙里里外外布置一新。一切准备就绪,苏揆闭门不出,静待“冤家”张齐贤的到来。

不出所望,数日后,张齐贤终于到达衡州城。衡州城不大,方圆不过十余里。城池外,是一圈与湘水相连的护城河,岸上的一排垂杨柳随风飘动,甚至苍翠、喜人。

张齐贤还未进城,苏揆早已引着手下公吏们热情地迎了上来。两拨人相见,自然是相见恨晚,其乐融融。苏揆全当是第一次见到张齐贤,殷勤备至,帮忙安顿家小,引着他熟悉任上的事务:先是州中文职署官幕僚、诸曹官、武臣监押、都监、巡检以及场务监当官等各色公吏,一起前来拜见新任通判张齐贤大人;随后,衡阳县周县令等衡州下设县级官吏也匆匆赶来,在州衙中一聚。

被这些客套之事缠了数日后,张齐贤才终于安下心来,按着朝廷规制,正式登堂处理公务。

议事大厅中,张齐贤首先召见了诸位曹官。张齐贤客气道:“本官初到任上,对州中之事不甚了解,还望各位多费心州中事务。”随即,张齐贤话锋一转,询问诸位曹官,“为政一方,首要之事当是维护治安,替民伸冤,不知近日州中可有什么案子?”

曹官苏廷平起身道:“禀大人,近日确有一件案子,案情简单,却难以处理。苏大人特意按下,没有定案,就等张大人您来审这案子。”苏廷平说完,将一沓卷宗递了上去。

王常接过,送到张齐贤的案上,悄声说:“我说的没错吧,要给你使绊子了。”

张齐贤笑而不语,展开案卷,仔细查阅。

这案情说的是:衡州城西老汉曹为实家的姑娘生病了,去找张家药铺的张大夫瞧病,结果小病治成重病。曹老汉气不过,一纸诉状将张大夫告至府衙,告他医术不精,误人病情。岂料,张大夫反咬一口,说曹家姑娘得的是民间传说的过癞之症。草老汉又反告张大夫对女儿有非分之想。双方进而争吵不休。而周围乡亲一听说这种病,都信以为真,且誓要动用私刑将曹家姑娘处死焚尸,以免她传染疾病……果然,这案情简单,处理起来却是麻烦的很。

张齐贤看完,高声问道:“那女子何在?过癞之症又是何病?”

苏廷平答:“回大人,因城中其他大夫都不愿意来瞧病,经曹老汉恳求,苏大人将那女子暂时关在府衙后院的柴房中。至于那过癞之症嘛,卑职不懂医术,只是道听途说的。”

“你且说来听听。”

“据说这种病多为女子所患,凡是面色如桃花,就是此疾发病时的症状。或有男子不知,以为女子思春,而误与之交际,疾病极有可能会传染给男子。男子若得病,就会坠耳、塌鼻、断手足,最后痛苦而死……”苏廷平说的煞有其事,将病的症状描述的相当可怕。

张齐贤虽腹有万卷诗书,对这病痛之症却不甚精通,只好叫住王常,“你懂医术,你说说看,真有此病?”

王常说:“大人,这种病我是闻所未闻,不过听他那番解释,这病不合乎情理,反正我是不信的。再者,治病讲究望闻问切,只有先看了才知道。”

“好,来人,将那女子抬……算了,还是本官过去吧。”张齐贤说完,便带着王常,向那柴房而去。

柴门紧锁。王常站定了,轻声问张齐贤:“这里面可是苏大人挖的坑,大人确定要跳进去吗?”

张齐贤没有回答,唤了一个衙役将门打开。那衙役开完锁,一溜烟地跑开了。

“胆小!”王常向那衙役啐了一口,迈开双脚,闯进屋内。

屋内堆了乱七八糟的木柴,墙角处,简单设了一张床,床上躺了一位发丝凌乱、奄奄一息的年青女子。见有人进屋,那女子睁了睁眼,欲起身却全身无力,只好又躺下了。

张齐贤安慰道:“姑娘莫怕,这位王常兄弟是来给你瞧病的。”

那女子有气无力地哼道:“谁有这么好心呢,还不如让我死掉的好。”言语中净是绝望、凄凉。

王常轻叹一声,也不管那女子愿不愿意,直接坐到了床沿上,替她诊脉。那女子初有抗拒,可经不住王常一番望闻问切,只好如实回答了自身的病情和先前的治疗。

半个时辰后,王常终于长呼了一口气,道:“这病好治的很,好治的很。”

那女子微微抖动了一下,继而陷入了一轮昏睡之中。

张齐贤奇道:“王常,这女子到底是什么病?”

王常回道:“这只是脏躁之症,不是什么过癞。刚才这女子也说了,她初是乍寒乍热、面赤心烦、容易出汗的症状,我刚才诊脉时发现她无寒邪脉,厥阴脉弦长,应该服用抑阴之药,可那张大夫却以大小柴胡汤治疗,病情自然加剧了。”王常分析完病情,立即开出了一张药单,“取生地黄二两,柴胡、秦艽、黄芩各半两,赤芍药一两,研成细末,制成药丸,以乌梅汤吞下,一日三服,我再配合着针灸,不出四五日,差不多就痊愈了。”

“果然是庸医误人!王常,你先别告诉旁人,治好了再说。”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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