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跌落马下的“巡视大臣”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勉强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因为巡视大臣不可能是一个不学无术之辈,你连一首藏头诗都分不清,还要继续解释吗?”卢县尉指着跌落在地的那人,语气中渐渐多了责骂之意。
“什么狗屁藏头诗,你敢怀疑本大臣,反了你……”
“来人,绑了,绑了,把嘴堵上。”卢县尉不容对方解释,上前连踢了三脚。
站立一旁的兵卒们愣在原地,不知权从何处,听谁指挥。不过,许多兵卒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时候,还是听自己的老上司比较靠谱,就算天塌下来,有骑马的人顶着,所以大家一拥而上,将人捆绑起来,又随便从地上捡了一块鹅卵石,将嘴巴塞严实了。
魁星楼下的情势为之一变,原先还是剑拔弩张、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此刻却是祥和了许多。兵卒们全部收了兵器,列队在一旁,等着楼上的官员们下来检阅。
卢县尉拉着王监军一起向楼上拜道:“卑职们有眼无珠,受奸贼蒙蔽,有辱朝廷重托,做了错事,让诸位大人受惊了,还请通判大人责罚。”
“卢县尉,你猛然醒悟,捉拿奸贼,是大功一件呢。”张齐贤大加赞扬了一番,一行人这才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你去搜查一下,一定要找找这个……”周县令惊魂未定,拉住卢县尉,手里比划着诏书的模样。
卢县尉得令后,即刻命两位亲兵前去搜身,又找来一队人,前去“巡视大臣”住过的地方搜查。
张齐贤盯着被捆成粽子模样的“巡视大臣”,心中有一股想抽人大嘴巴子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此人估计就是一个市井无赖,故意冒充官府中人,到处招摇撞骗的,但是,他能骗倒这么多官吏,还是审一下比较好。
于是,张齐贤借着衡阳县衙审了起来。
“来人,将他嘴里塞的东西摘了,本官要问话。”
“是,大人。”一个役卒得令,上前将“巡视大臣”嘴巴里的鹅卵石取了出来。
“我呸!”竟然喷了役卒一脸的口水。“你们,你们好大胆子,我是巡视大臣,你们对本大臣不敬,就是对陛下不忠……”这人一旦能够开始说话,便滔滔不绝地开骂了起来。
“好你个青衫鸟官,你胆大包天,你辱没陛下御书,顶撞顶头上司,此刻还这样对待我巡视大臣,你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这人骂的是张齐贤。
张齐贤一脸的不在乎,因为所骂的事情中,除了胆子大些,其他都不算是什么过错,且都是陛下知晓来龙去脉,不予追究什么过错的事情。
“还有你,周县令,你别光顾着偷笑,你贪图富贵人家钱财,娶了那么一个丑陋的悍妇,活该你断子绝孙……”此刻骂的是衡阳县周县令。
周县令听的目瞪口呆,这骂人的功夫的确到位,句句都剜到了心头上。怒不可遏的周县令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地誓要把那人打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周县令,周县令,住手!注意朝廷礼仪。”张齐贤叫停了周县令,让被打之人喘了一口气后,又道:“来人,先拖到门口,重打五十大板再拖回来。”
一顿皮开肉绽之后,那人总算老实了。恰巧前去搜查住所的兵卒们回来禀报,除了数件衣服、财物以及寻花问柳、赌博之类的东西外,别无其他。张齐贤将这些东西一一过目,唯独没有诏书等朝廷委任的证据。
“没有诏书吗?”周县令补充着问了一句。
“回大人,没有。”
“确定?”
“确定。”
周县令摸了摸胸口,屏退了兵卒们。刚才那一顿失去理智的暴打,完全不需要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速速报来,免得找打。”张齐贤问道。
这人被打了后,终于老实些,回答道:“我……我叫李飞雄,是,是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的儿子。”
“这么说,你还是官府中人的子弟,你之前不是说你是李惟清大人的侄子吗?”
“只不过都姓李,所以就冒充了一下。”
“还有秦州离衡州足有千里之遥,你还敢在此信口雌黄,难道还嫌打的不够吗?”张齐贤大声质问道。
“真,真的,我没有骗你。”李飞雄匍匐在地上,磕首道:“我本想着到巴蜀一带游历,没玩多久就没钱了,寻思着对官府中的事情比较熟悉,就找了梓州通判想帮忙接济下,谁知道那官员错将我认成巡视大人,不许我辩解,还对我百般殷勤,一路将我护送出境,我怕死,只得让他们护送,所以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到了衡州。”
李飞雄说了一通,听的众人一头雾水。
张齐贤本以为这人老实了,谁曾想说了几句实话后,就又开始了瞎编乱造。张齐贤强忍着怒火,突然一拍惊堂木,斥道:“一派胡言,事到如今,还在这里狡辩,也罢,你不老实交代,本官替你说吧。”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骗大人。”
张齐贤从兵卒们搜查回来的一堆衣物里拿出几个色子等赌博之物,又拿出一些女子所用的首饰之类的东西,摆到李飞雄的面前。“你不过是一个贪图享受、纵酒赌博、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是也不是?”
李飞雄支支吾吾了几声,默默点头。
“你到我衡州,见此地东据衡岳,西接蛮獠,南阻五岭,又见蛮夷之辈多有不服王道,是一处占山为王的好地方,所以你就恶胆包天,妄图在此改朝换代,谋夺大宋天下。”张齐贤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晰。
“不,不是的,不是的!”李飞雄摆手加摇头,极力否认。
周县令在一旁也干咽了一口吐沫,这个张大人真是太有想象力了,造反的大帽子扣下去,真的是掷地有声。
张齐贤说道:“你刚才说只是为了谋些财物,可是,你竟然蒙骗县中兵卒,借本官视察文庙的机会,妄图将县衙中的大小官吏一网打尽,你如此行事,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大人,你太会开玩笑了。”李飞雄继续否认。
“看来你还不死心呢。”说着,张齐贤又从一堆衣物中翻出一个黄颜色的布包,猛一用力抖开了,竟然是一面黄颜色的大旗。“此来帝王之色,不用本官再解释了吧?”黄颜色,乃是帝王之色,整个大宋朝中,只有皇帝可以享用。其他任何人使用此色,其居心不言自明。
李飞雄被问的哑口无言,爬在地上,只得认罪,断断续续地道出了事情的缘由。果然,全如张齐贤所言。
“周县令,此事发生在你管辖的境内,后面的事情,还是由你处置吧。”
周县令从震惊中惊醒过来,连忙道了声:“是。”
此后,此事经过进一步证实后,上报了朝廷,陛下龙颜大怒,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儿子李飞雄等三族被尽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