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士在衡州短暂住了一夜后,就被官差押送着继续南行了。大宋朝以道教为国教,然而某些道士、方士并没有因此沾到什么便宜,反而因为皇帝的一个疑心就背井离乡或身陷死地。
张齐贤思考了数日,最终还是决定以“法贵有常”为主题向皇帝陛下写了一封奏折,条陈了诸般道理。陛下批阅了奏折,没有任何表态,直接将张齐贤的折子束之高阁,置之不理。皇帝当初就是看中张齐贤敢于直言的大臣风范,如今亲自领教了一番,心中虽有一些不悦,然终归不至于火冒三丈。
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衡州,张齐贤依然稳当当地做他的通判。郑咸熙与往常相比,少了一些与张齐贤的辩论,凡事只要合乎一个理字,就随了张齐贤的意,事后也不去搞什么只做不说的反对行为。
衡州城似乎很平静。
只是,连续三日里就发生了三次火灾,着实让知州、通判二人坐立不安、心有余悸。如果州城失火,管驻军的都监承担主要的救火责任,通判负有监督的责任,如果烧毁房屋超过三百间,知州就要被追究责任了。
万幸的是,这三次火灾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都被及时发现并扑灭了。第一次火灾,发生在城中的仓廪中,夜晚三更时分火起,火苗向库中的粮食烧去,都监刘承宗及时施救,仓廪只烧毁了一处围墙,没有酿成大祸。第二次失火,是三更半,地点则在钟鼓楼下,烧毁了一处穷苦人临时搭建的小棚子,没有人员伤亡。第三次失火,发生在四更,靠近州衙的一处店铺的窗户率先烧了起来,这一次碰巧让徐满、王常看到,二人唤来刘都监,将大火及时扑灭了。
张齐贤很是纳闷,更不敢懈怠,亲自带着都监和一大群役卒前往城中各处检查。此时正值冬日,房屋树木较为干燥,衡州城中的房屋又较为紧密,万一大火烧起来,一是难以扑灭,二是一烧就是一大片。只要烧毁房屋数量达到二百间以上,他这个通判的官位恐怕就难保了。
因有了前三日失火的教训,张齐贤特别留意第四日晚上的情况。还未到三更时分,张齐贤就带了徐满、王常、曹保忠等诸人,顶着冬日的严寒,骑马步入了衡州城的大街上。
“王常,徐满。”张齐贤问道:“昨晚失火时,你们确定没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王常回道:“我昨晚喝的有些多,一路上都没什么印象。”
徐满也回道:“大人,卑职也不曾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张齐贤伸手抚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道:“没人放火,难道这火是自己长腿跑出来的!”
王常紧了紧衣领,说:“大人,晚上挺冷的,要是水结冰了咋办?”
张齐贤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虽然王常是个乌鸦嘴,但提醒的很有道理,天气只要再冷一些,河水就结冰了。到时候城中再失火,则会陷入无处取水的境地。张齐贤思索后,说道:“王常,麻烦你去提醒刘都监,要他尽量多准备些沙土、扫帚,以备不时之需。”
“大人,这种跑腿的事情,可以让徐满去嘛。”王常有些不大情愿。
徐满笑道:“王常,谁让你乱说话的,自己惹的事,还是自己去解决吧。”
“王常,徐满说的是。”张齐贤凑近了,吩咐道:“你再从刘都监那里弄些酒过来,天气较冷,我等喝一点也好暖暖身子。”
王常听了,这才调转马头,腿下一紧,前去找刘都监了。
张齐贤行不多时,但见前面的街角边有一位更夫。更夫提了一个灯笼,手上还拿了一根棒子、一面锣。更夫一边走,一边敲击着手中的锣。这位更夫头发花白,动作缓慢,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可是他体形微胖,身板结实,反而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
张齐贤总觉得眼前这位更夫不对劲,一时又不知哪里不对劲。张齐贤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就没有在意,继续纵马前行,很快就将更夫落在了身后。
只是,张齐贤见曹保忠总是回头一直瞧向更夫的方向,心中的奇怪又滋长起来,于是张口问道:“你认识那位更夫?”
曹保忠如实说道:“卑职不敢说认识,只是那身形很是熟悉,像极了……”
“像谁?”
曹保忠犹豫片刻,说:“像卑职的那位兄长,苞汉阳苞大哥。”
“梅山洞蛮首领苞汉阳!”张齐贤、徐满都是一惊。
“他不是被乱箭射死了吗?难道还活在世上?”徐满抢着问道。
曹保忠摇摇头,说:“卑职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很乱,卑职只见到他中了箭,滚落到河水中,被冲走了。”
“不好!”张齐贤突然惊叫一声,立刻调转马头,“刚才那个更夫有问题,衡州的更夫都是二人一组,断没有一个人的。”
徐满、曹保忠见状,也立刻跟在张齐贤后面,催促着胯下的马快速奔了起来。
张齐贤按原路返回,却哪里找到更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