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兴国四年三月的一个夜晚，衡州城，正处在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星光下，两个身影伫立在衡州城楼上。一个是张齐贤，另一个是王常。

张齐贤夜观天象，仰望着太微垣中的诸星，只见黑幕之上，繁星点点，似在遥相呼应。“‘北门西外接三台，与垣相对无兵灾’。王常，你看三台星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呢？”

“三台星中，上阶上星象征天子，中阶二星代表诸侯三公和卿大夫，下阶二星为士和庶民百姓。”王常观星后，回道：“依我的观察，这象征天子的星光中霸气十足，中阶二星和下阶二星又遥相呼应，光芒四射，杀气沸腾，正好印证了我宋朝大军横扫北汉的景象。”

“想必朝廷司天监的观星使们也观察到了。”张齐贤遥望北方，目光所及只不过地平一线，胸中则早已将宋朝、北汉、契丹军队的一举一动瞧得异常的透彻。

“本官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到来了！”张齐贤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曾出现的期待。“新任衡州通判韩丕也快到了吧？”

“嗯，按公文上所说的，两三日之内就能到，大人你与他交接公务后，即可起身回京复命了。”王常问道：“不知这位新任通判，为人如何？”

张齐贤说道：“本官听说他是去年秋试的进士，幼时孤贫，常在骊山、嵩阳苦读，是一个有志操的饱学之士。”

“由他接替你的通判之位，也将是衡州百姓之福了。”

“本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常还在继续观察星象，突然皱起眉头道：“这！星象所示，机遇中暗藏着凶险，相当的凶险，我竟然猜不透结果是什么。”

“有凶险，才显得机遇难得，至于结果，只有拼过，才能知晓。”张齐贤眼神坚毅地说道：“本官已经推荐徐满、曹保忠到禁军中去，此时正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王常赞许道：“他们两个人有些真本事，该去拼杀一番的，幸得大人你舍得举荐，也幸亏石熙载帮忙，听说他俩已经在大将军潘美麾下了。”

“本官能做的，只是将他俩送上道路，至于后面如何走，就看各自的本事了。”张齐贤回过头来，问道：“王常你呢？是先随本官一起回京，还是要本官推荐你去会一会贺兰栖真？”

“我之为人，见不得不平之事，也见不得别人饥饿寒冷，故而很难为官。我一直痴迷于‘点石成金’之术中，只有跟随在大人身边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追求的一切都是虚幻泡影。”王常自我评价完，叹道：“也不知贺兰老道会不会摒弃门派之嫌，帮我指点心中的迷惑呢？”

“贺兰老道与本官性格类似，都是豪爽之人，不会在意什么门派，只不过他喜好归隐山林，若没人指引，旁人寻不到他。”张齐贤嘴角一扬，给王常出了一个能够找到人的主意：“你可以在去往奉仙观的半路上，准备一只烤乳猪和一坛子酒，不出半日，他就会寻着味道找过去的。本官再给你书信一封，确保万全。”

“既如此，我还是选择归隐山林，于云深处寻一寻这位高人吧。”王常说着，将目光移到张齐贤的脸上，“只是，如今攻伐北汉的战争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大人你却依然身在衡州，也不知陛下是个什么意思。”

“陛下爱才，自然不会亏待本官的。”张齐贤说：“本官是文臣，出谋划策即可。陛下已经亲征镇州，说明他已经采纳了本官的计策。近日传来消息，我宋朝大军已经在高阳关大败契丹援军，距离攻破晋阳城，只不过一两个月的事。”

王常点头道：“也是，如今的形势，与大人你当初在撘子中预测的差不多呢。”

“这也是陛下不愿意过早让本官回京的原因。”张齐贤说道：“陛下的心思，是想在军事谋略上胜过太祖皇帝。”

“所以，只有等到北汉的战局确定下来以后，陛下才会召见你。”

“不错！”

……

说起征讨北汉的战争，已经开始了约两个月。就在太平兴国四年一月，刚过元日，未到元宵，大宋皇帝赵光义就任命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分命节度使河阳崔彦进、彰德李汉琼、彰信刘遇、桂州观察使曹翰，副以卫府将直，四面进讨北汉。又命侍卫马军都虞候米信、步军都虞候田重进为行营指挥使，率领所统率的禁军跟随进讨，西上阁门使郭守文、顺州团练使梁迥随后监护。再命令云州观察使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以阻断燕蓟方面的契丹援军。

大宋朝二十万禁军一起向北、向西开拔，战争机器一旦开启，顿时山河震动，血流成河。将士们攻坚拔寨，用了不到一个月，便攻取了北汉边境的军寨堡垒，为进攻晋阳城扫清了障碍。前两次，大宋朝的禁军就是在晋阳城下折戟而返的，如今再次进攻过去，自然是轻车熟路，“噩梦”重演。

北汉，乃是五代十国最后一个政权，都城在太原府（晋阳城），境内大部分都处在太行山中，地势险要，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东南边是大宋朝，北方则与契丹接壤。北汉主刘继元“格调高雅”，紧紧追随着后晋石敬瑭恬不知耻的做派，与契丹“亲戚们”随意勾搭，并依靠着这个让中原人胆战心惊的劲敌，长期与大宋朝负隅顽抗，故能独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