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密室中,一个自称雷光的人跪在转运副使许奇的身后,不停地央求道:“大人!我哥让那个张齐贤给杀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啊。”
“雷供的死,是本使的疏忽,本想着乘乱把许正弄出来,可惜失败了。眼下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他又咬死了不知情,本使也奈何不了他。”许奇叹息道:“他身边的郑知州,表面上明哲保身,实则与张齐贤一条心,也难对付。”
许奇摸清了张齐贤的秉性,也害怕张齐贤的秉性。在许奇眼里,张齐贤就是一个十足的冒险主义者,是大宋朝第一个敢以布衣之身而在太祖皇帝面前冒险耍横的人,也深得大宋朝第二任皇帝的器重。张齐贤在衡州办的几件案子、做的事,也多有冒险之举,且大获成功。许奇已经搭进去好几个手下,虽心有不甘,但就怕让张齐贤逮住了把柄,万一来一个直达帝听或者鱼死网破,那许奇的前途和挣来的财富就彻底地毁了。
“不如大人让我去,我去杀了他。”
许奇突然将一个酒坛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怒道:“你这是胡闹!万一让他抓到活口,不光你的命搭进去,本使的命也不保。”
“可是……”
“好了!眼下朝廷似乎有所察觉,还是让手下们都歇息几个月吧。”
密室外,月黑风高。天气又闷又热,看来要变天了。
太平兴国二年闰七月底,枢密院事石熙载调任潭州知州,朝廷命他调发潭州兵力,镇压梅山洞蛮。原知州朱侗则是卷铺盖走人。石熙载出身贫寒,与张齐贤相当熟悉,他还曾在衡州任职,朝廷调他到潭州,意思相当明显,就是要潭州和衡州相互配合,合两州之力将洞蛮镇压下去。
石熙载到任后,随即到衡州与张齐贤见了面。张齐贤、郑咸熙设宴款待了同僚。三人叙旧、酒过三巡后,屏退仆人和婢女,关起门来聊起了公事。
“本官与两位都是熟人,也就不卖关子了。”石熙载说:“本官受陛下隆恩,此来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剿灭梅山洞蛮,不知二位大人有可什么好意见?”石熙载说着,取出一封手谕递给郑、张二人看。石熙载身材魁梧,目光敏锐,能文能武,言语间透出一股坚毅之气。
张齐贤说:“石知州,以本官看,剿灭梅山洞蛮只是小事。本官与向通汉、向通展二人刺史商议过此事,眼下梅山洞蛮已陷入孤立之地,只能是困兽犹斗。至于彻底剿平,数天可成,全看你可有魄力了。”
“此话怎讲?”
“自古剿灭叛乱之法,无外乎重兵碾压,将匪首和小喽啰一概斩杀殆尽。”张齐贤说:“而我大宋朝起于乱世,朝中官员和兵卒,若论出身,曾是强盗、贼寇的大有人在。”张齐贤所说的事实,虽然难听,却很符合宋朝的国情,就连京城中最重要的禁军中,也多有绿林经历的人存在。
郑咸熙补充道:“张大人的意思是,剿灭不如招安,二位转运使大人和前任知州朱侗大人都坚持强力剿灭,结果致使兵卒死伤无数,而洞蛮祸患依旧,的确有些得不偿失了。”
“二位大人,你们不要说了,本官明白你们的意思了。”石熙载用手指敲着桌子,思考着, “不过,招抚的话,会不会违背了陛下的意思。”招抚洞蛮,并不是随便说的玩的,朝廷官员当与叛贼势不两立才对。
张齐贤说:“石知州可以再看看陛下给你的手谕,上面只是说‘便宜行事’,所以,只要达成结果,至于采取何种手段都在‘便宜行事’范围内了。”
“张大人果然心思缜密,也罢,那就招抚吧。”石熙载笑道:“不过,还请二位大人借点兵,我们先将梅山洞蛮围困起来,先礼后兵,断了他们的退路,然后再谈招抚的事吧。”
“该是如此的。”郑咸熙说:“石知州,我衡州自当全力配合,请你放心。”
三人又讨论了如何排兵布阵的细节问题,将围困梅山洞蛮之事议定了。
待此事议罢,张齐贤问道:“刚才你说受陛下隆恩,此来有两件事,不知第二件事可否相告?”张齐贤猜测,大约与江市之事、与许奇有关吧,所以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石熙载转身向四周瞧了瞧,然后谨慎地说道:“陛下阅览了二位大人的奏章,特命本官暗访桂阳监纲船失窃之事,还望二位能够配合,本官必不胜感激。”
张齐贤一砸手,兴奋道:“好啊,就等你来了。”
郑咸熙反而面露忧愁,道:“张大人不要高兴太早,弄不好,让对方再下毒手,可够你受的。”
“再下毒手?”石熙载不解,问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陷害二位大人?”
“还好,还好,没让他得逞。”张齐贤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一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些掣肘呀。”
“难怪许奇大人会……”石熙载继续拿手指敲击着桌面,然后语气坚毅地道:“也罢,只好来一番斗智斗勇,看谁更厉害了。”
张齐贤瞧着眼前的这位故友,心中决定再冒一次险,选择完全信任他,“衡州大牢中还关押着许正等十多个与纲船失窃有关的人,石知州可要秘密带走?”
“当然。”石熙载答应道:“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拜托二位,从衡州给本官调配一些得力的兵卒吧,本官新到潭州,怕手下的人不干净。”
郑咸熙、张齐贤齐声道:“石知州客气,你有陛下手谕,想调谁,就调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