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崔姑也受其影响，不过前面已经有两个男孩保底了，崔姑并不担心老三会是个女孩儿。也因为是第三个孩儿，自然没有了生信儿时的那种新鲜感。崔姑心想，不如装成一个喜好纠结的母亲，也好好治一治张齐贤的臭脾气。“万一是一个女孩怎么办？万一是一个女孩怎么办？”于是，崔姑将这句话顺在嘴边，重复了无数遍。

“夫人，若是女孩，就太好了。”张齐贤打心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奋，先给崔姑兜了个底，接着再安慰她道：已经有信儿、诲儿两个男孩了，你还担心什么？要是女孩，算是齐全了。”

“话是如此说，可是……”崔姑依然有些纠结。

“没有可是，保持好心情，一切由我。”张齐贤堵住崔姑的嘴，不让她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是……”

可是之后，依然是没完没了，张齐贤耐着性子，在崔姑身边陪了许久。

为了让崔姑安心养胎，张母孙氏将信儿、诲儿送回书院，还限制了崔姑的行动范围。一两天尚可，三四天下来，崔姑耐不住寂寞，心情反而有些烦躁了。

看书消磨时间吧。张齐贤书房中的那些书籍，多半是圣贤经典或大道理的书。崔姑不爱看这些枯燥“修身治国平天下”。戏本子却是有许多的，只是崔姑看的多了，独爱其中的某几本。她翻看时，又不免入戏太深，或笑或哭或悲或愤，情绪波动太大了。孙氏一咬牙，把戏本子收了。崔姑成了一个闲人。

崔姑同样会咬牙，乘孙氏不在家，索性从房中拿出收藏许久的一副旧弓箭，在院里中搭了个箭靶，玩起了弯弓射箭。

“想当年，我可是锦标社的第一侠女！”崔姑自言自语，手中的一支箭嗖地应声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别，别乱动！”张齐贤见崔姑如此折腾，赶紧跑过去，夺了她手中的弓。“夫人，你看看你，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崔姑满不在乎地道：“有必要如此紧张吗？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崔姑又把手伸到张齐贤的鼻子前，命令道：“把弓还给我，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怎么，不想给了要收回去吗？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啊！”张齐贤攥紧了手中的弓，没有交给崔姑，小声道：“万一让母亲见到你这样，她肯定要狠狠地训你一顿，你知道的。”

“没事，她今天出去了，说是要给我再寻一个婢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哦，那样更好。不过那你也别耍这个了，你到屋里，我给你看看，我今天买了许多儿戏之物。”张齐贤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道。

崔姑没了射箭的兴致，只好随着张齐贤的意，说：“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人能买到什么新奇的东西来。”

张齐贤连哄带骗，把崔姑拽到了卧房中。

“你看看，这个泥娃娃叫做‘磨喝乐’。”张齐贤从挂在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对彩色的泥塑土偶。土偶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装在一个红纱碧笼中，此物虽小，但制作精细、小巧，有手有足，面目清秀，就连头发也是栩栩如生。土偶还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衫，女的土偶上身着红色的背心，腰下系着青纱裙，男的土偶穿一身橙色窄袖开衩长衫，戴学士帽，手上还系了一只小球。

“哇！好可爱呀。”崔姑迫不及待地捧到手中，细细端详，突然奇怪道：“这个男娃，长得好像你哦。”

“咳！就是按照我的样子，找人捏的。”张齐贤笑道：“你再看看这个女娃吧。”

“噫！”崔姑不解地问道：“该不是照着我的样子捏的吧？什么时候的事？”

张齐贤得意地说道：“嘿嘿！这就要靠你官人我的丹青功夫了。”

“算你有良心。”崔姑把玩着两个土偶，爱不释手。

张齐贤见崔姑喜爱，又从腰间的布袋里往外掏东西，“这是吹叫儿，这是千千车，这是轮盘儿……”张齐贤一连掏出七八件玩具。

这些玩具都是平常之物，崔姑见了，反而有些伤感起来，说：“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家里穷，都买不起这些儿戏之物。可惜信儿、诲儿都没有玩过。”

“是啊！”张齐贤说：“如今出人头地了，自然要对孩子好一点，也算是弥补一下信儿、诲儿的遗憾吧。”

崔姑说：“我看啊，还是先收起来，要是让那两位祖宗见到，不出半天功夫，肯定就没了。”

“也对，也对。”

张齐贤、崔姑一边摆弄着这些儿戏之物，一边聊起了家常理短。

孙氏带着一位婢女回到府中，看到院子里摆了一个箭靶，上面还扎了一只箭，她舍下婢女，径直寻到卧房中，忍着怒气对崔姑道：“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玩射箭吗？”

张齐贤赶紧举起放在一旁的弓，解释道：“母亲，是孩儿翻柜子时，无意间翻出来的，睹物思旧，所以就试射了一下。”

“真的如此！”孙氏质问一句。

“真的，真的。”张齐贤、崔姑一起点头，糊弄道。

“好吧，三郎，把弓箭好好收起来吧。” 孙氏也不想深究，权当是张齐贤拿出来玩一下而已。

“来，说正事。既然你们两人都在，我带回来一位婢女，你们瞧瞧可顺眼？”孙氏向院里唤了一声，婢女应声步入卧房中。婢女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瘦弱。

“你是？”张齐贤瞧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名字就卡在嗓子眼里，想不出来。

孙氏介绍道：“她叫绿华，是郑知州帮忙张罗的，我看她身世可怜，又心灵手巧，会唱些曲子，就领了回来。”

张齐贤惊喜一声，摆了一下大腿道：“原来是绿华，曾经还见过呢。”在张齐贤走马上任的路上，曾遇到过这位姑娘。张齐贤还作了一首词，让绿华吟唱。

绿华知趣道：“老爷好记性，奴婢正是绿华。”绿华向崔姑行了一礼，道：“夫人，以后就由奴婢伺候您，您有什么要求，尽管与奴婢说。”

崔姑瞧一瞧张齐贤，又瞧一瞧绿华，说道：“好，我看这奴婢正合适。我这几日烦闷的很，你既然会唱曲子，那就来一首……来一首《梦江南》解解闷吧。”

“哈哈，我在州衙还有事，先走了。”张齐贤随意找个理由，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