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搜索,莫要让可疑之人逃脱了。”张齐贤听风就是雨的做派,并没有获得多少人认同——仅凭着一个有毒的鲜果,就想在大海中捞针,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时值七月,天气酷热难耐,公吏和军卒们最怕的就是外出公干,如何简单就如何来。然有知州和通判两人的命令,当手下的只能惟命是从。
“大人,我们这样大费周章,是不是有点不妥?而且会适得其反的吧?”徐满觉得,下毒之人躲在暗处,要想抓住他,最佳的方案就是不动声色地派人前去暗查,而且,为了通判被人下毒的事,似乎也不大适合一次性动用州衙中的绝大多数力量。“茫茫人海中,能否抓到下毒之人,一半靠暗查,一半还得靠运气。”徐满领了任务后,并不着急走,反而在张齐贤耳边继续唠叨着。
“你跟在本官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本官的用意?”张齐贤并没有生气,随手将刚沏好的茶递给徐满,“你还有什么怨言,权且一次说完吧。”
“大人,不是卑职有怨言,是他们都有微词,说大人……”徐满伸手挡住递过来的茶杯,欲言又止。徐满口中所指的他们,自然就是州中文职署官幕僚、诸曹官、武臣监押、都监、巡检以及场务监当官等各色公吏。
“他们是不是说本官没有什么真本事,破了几个案子,也都是只靠运气?”
徐满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不尽然是这样,熟悉大人的,自然知道大人有真本事,只是不了解大人的,多觉得你做的事太过于夸张,所以就不大相信了。”
“他们是不是见本官食量奇大,就自以为是地以为本官是一个十足的饭桶?还是说本官行事异于常人,故意装高深莫测,还不懂规矩,为了芝麻绿豆的庶民小事,把不该得罪的权贵得罪了?”张齐贤又连问了徐满两个问题。
张齐贤自黑起来,对自己既毫不留情,又暗藏夸赞之词。他若是拿这一项去争天下第一,绝对没有人愿意认第二的。的确,以张齐贤的行事风格,一般人琢磨不透。等事情圆满解决了,又会被认为是运气使然。江市之事一直悬而未决,估计也被说成了运气不佳。若说政绩上有什么败笔,肯定就是关停了瓦肆,让州中公吏们少了消遣的好去处。
张齐贤说了一大堆话后,抓起茶杯,猛灌了三口茶。
徐满听了一通张齐贤的自黑,心中的怨言似乎也变成了多余。徐满干咽了口吐沫,暗中竖起大拇指,微微点头。徐满知道的,大人全部了然于心,徐满不知道的,大人也了如指掌。徐满一拱手,速速前去公干了。
张齐贤并不在意能否抓到真凶,主要是有人胆敢在背后摸老虎的屁股,若只学声猫叫,肯定被人轻视。作为老虎,不仅要大吼一声,还要做足了姿态,整一个大阵势,把“森林”彻底搅动起来,这样背后使坏的人就不敢妄动了。
张府中, 客厅中聚集了三十多人,他们都是王富生请来的衡州城中各药铺的大夫。这些大夫们借着这次难得的聚会,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一盏茶后,张齐贤步入客厅,与众人一番客气。
待众人都坐定了,张齐贤说道:“本官今日请各位过来,实乃有一件私事要诸位帮忙解决。”张齐贤随即命王常将有毒的鲜桃和杏子端进了客厅,“诸位,这几个果子是本官府上的仆人在集市上买的,果子上有毒……所以,烦请诸位帮忙验一验究竟是何毒。”
诸位大夫听了,都是一惊,纷纷道:“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毒害朝廷命官。张大人,府上可有谁中毒了没?”
“请诸位安静!”张齐贤止住喧哗,说道:“幸亏发现的早,没有人中毒。”
诸位大夫这才安心下来,走上前去查看鲜果的状况。王常已事先查验了一遍,验毒所需物件已经俱全,这让诸位大夫们省了许多工夫。
“以我看,有可能是蛇毒。”
“不对,蛇毒只有进入血液中才能起效,直接吃下或饮下,并不见得会中毒。”
“蛇毒只是掩盖,不止一种毒呢。”
……
诸位大夫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的确有蛇毒,还是五步蛇。不过,除了蛇毒,还有一味非常奇怪的毒。”年龄最长的善药坊胡大夫,嗅着银针上的味道,综合着大家的意见,判断道。
“胡大夫,您认识此毒吗?”张齐贤见状,急切地问。
胡大夫回答道:“老朽只能是猜测,不敢完全保证,此毒好像产自巴蜀之地,原本无色无味,极难分辨,只是渗入桃肉中,却让桃肉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这种毒,似乎就是千机毒。”
“巴蜀?千机毒?”张齐贤若有所思,问道:“此毒可有解药?”
胡大夫摇摇头,说:“无药可解,中此毒者,立刻七窍流血,后背弓起,死状极惨,就像……”
胡大夫将中毒后的死状描述出来,王常情不自禁地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又嗑了四五颗解毒药丸。王常与张齐贤耳语道:“胡大夫猜的应该没错,这种毒我也有些熟悉,早年间差点误食了。”
“知道了。”张齐贤问胡大夫:“有什么办法可以分辨出此毒?”
胡大夫思索半晌,缓缓道:“老朽回去后,要好好钻研一下。”
“如此甚好,有劳胡大夫了,本官命人亲自送您回去。”
张齐贤叫来王常,耳语道:“王常,你送胡大夫回去。你再找几个得力的衙卒,保护好胡大夫。”
王常点头,说:“大人,放心吧,我还想找胡大夫帮我把把脉,这样放心一点。”
客厅中的大夫们,就此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