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冬寒袭来,顺着脚趾、脚踝向骨头里钻,将人的双腿弄的生疼。一行人随着张齐贤赶回州衙时,早已下眼皮砸下眼皮,想着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便草草地散去歇息。
郑府、张府里外都安排了兵卒把守。张齐贤不想惊动其他人,就没有回自己的府邸,只拉了徐满一起,选择在州衙议事厅右边的一间房中凑合一晚。张齐贤没有脱去衣衫,只把被子一裹,靠着墙埋头就躺下了。张齐贤一经躺下,便轻鼾响起。徐满担心有事发生,没敢深睡,只把刀抱揣在怀里,拿了两条被子,在门旁边打了一个地铺。
一时三刻后,衡州州衙陷入了黎明之前的寂静之中。
最让人熟睡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悄靠近张齐贤的房门口。黑影停住了脚步,在门口静静站立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周围的动静。接着,房门被某个铁质的东西碰出响声后,门竟然被弄开了,黑影猫着腰轻移步伐跨了进来。看那身形,属于那种较为魁梧的人。
“此人是……苞汉阳!”徐满猛地警觉起来,借助着州衙廊庑中微弱的烛光,勉强看清了黑影的那张脸。这个黑影正是苞汉阳。
徐满强制着自己调整好呼吸的气息,保持好绝对的安静。屋里黑,只要徐满不出声音,黑影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发现不了他。徐满悄悄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好让头脑保持着一丝清明,只要黑影再向前走几步,就可以突然从背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而张齐贤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发出一阵阵很有节奏的鼾声,声音不大,只是周围太过安静,反而显得鼾声异常的清晰。
黑影寻着声音,继续向里面移了两步。
“你来啦!嗯,来的好。”熟睡之中的张齐贤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梦话。
黑影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三步,待发觉是梦话时,身影已经退到了门边。
“本官设下了天罗地网,你还敢来,本官佩服你。”张齐贤继续说着梦话,顺便咬了咬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渔网、绳子、冷箭、陷阱……哼哼哼!”张齐贤继续发出怪怪的笑声。
黑影犹豫了,不知是进,还是退。人最容易说实话的时候,一个是在酒后,另一个就是梦话。
“好!”熟睡中的张齐贤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很大,不止黑影被吓到了,就连徐满都吓的哆嗦了一下,差点暴露了藏身的地方。
“苞汉阳,你果然是条汉子……冤有头,债有主,你放心,你死了,本官会保你妻儿……平安无事。”张齐贤的梦话有些无厘头。
“保你妻儿平安无事……”
这个黑影愣在门口处,然后,竟然伸手将门关了,退身出去,消失在黑幕之中。
徐满憋着气,等了足足两盏茶的工夫,这才甩开被子,蹿将起来,轻声喊道:“大人,大人,你睡着了吗?”见张齐贤没回应,又伸手推了推,“大人?”
张齐贤没有回应,也不说梦话了,只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徐满不好推醒张齐贤,只好轻手轻脚地走回到门口,将门从里面插好,又搬了两条凳子从里面将门挤住。
待日上三竿头,张齐贤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翻身起床。
“徐满,你干嘛呢?快点醒醒了。”
只见徐满横卧在凳子上,胡乱地裹着被子,睡相难看到了极点。张齐贤凑近了,将徐满怀中的刀取到自己手中,轻声说道:“苞汉阳来了。”
“哪!哪里!”刚才还处在熟睡之中的徐满,一个机灵蹿到半空中,蹿的很高。徐满猛地睁眼,见张齐贤在下面睁眼瞧着他,本能地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形,落在了地上。
“大人啊,你吓死卑职了。”
“你就这点胆子吗?”张齐贤笑道:“昨晚可是比刚才更凶险,也没见你被吓成这样。”
“昨晚凶险?”徐满咕哝道:“大人还知道昨晚的事儿?”
“哈哈……”张齐贤拍一拍徐满的肩膀,“也对,也对,几句梦话而已,算不上什么事儿。”
“啊!”徐满露出惊讶之色,“大人,你说了什么梦话都记得!”
……
张齐贤、徐满梳洗罢,正欲赴州衙中处理公务,突见苏廷平、刘承宗二人慌张地赶了过来,“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苏廷平抢着禀道:“苞汉阳死了,死在曹保忠家里。”
“如何死的?”
“禀大人,仵作查验了,应该是自杀。”
“曹保忠如何?”
“他,他深受重伤,王常已经过去照顾了。”
“哎!可惜了。”张齐贤连叹了一口气,“既然人已死了,还是选个好地方,安葬了吧。”
徐满听了这几句简短的对话,早已惊讶的掉了下巴。苞汉阳这么凶猛的一个匪首,就这样死掉了,没有牺牲一兵一卒。真不知道他这是窝囊,还是做了什么惊人的壮举。
这一日,州衙很忙,处理完苞汉阳的事儿,又将放火的年轻人定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