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书院经过修葺,已焕然一新。陛下御书的匾额即将到来,书院的山长、讲学先生和学子们都望眼欲穿,兴奋异常。
蒸水在左,湘水在右,耒水在前,三条河流汇合,碧波万顷,浩浩荡荡,直下洞庭。据说,石鼓二字的由来,就是源自水浪拍打岸上的礁石,发出如鼓的声响。后来,人们又根据这声响,用石头雕刻了一个石鼓立在山前。
此前,张齐贤已指派能工巧匠,重点将石鼓书院的正门和厅堂修葺了。正门上面留了一块空白,正是为御赐匾额而留的。黑色的瓦,雪白的墙,不仅质朴,而且肃静。张齐贤并不是舍不得支取府库中的银子,只是大宋朝的建筑风格不讲究奢华、艳丽,多以质朴为美,张齐贤如此修葺,正合时宜。再者,通判应该珍惜民力,这才是广施仁政所必须的。毕竟,张齐贤的前三十年都是在贫寒中度过的,勤俭惯了,一时想大手大脚花银子,还真的不大舒坦。不过,张齐贤大笔一挥,让书院的学田增加一倍,也算是让衡州百姓们大开眼界了。
石鼓山左边的武侯祠,东边的合江亭,也都经过重新修葺,面貌为之一新。唯一美中不足的,则是祠、亭旁边的树木,由于遭遇冰雹的侵袭,少了些许的苍翠。
这一日,天清气朗。书院旁的湘水码头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穿着白色、黑色、褐色等颜色的断袖衫、长衫、直身、袍子的官员、仕子、商贾、庶民以及小商小贩,有穿着青色、红色、紫色等颜色的短袖褙子的老妇、女子,还有穿着花花绿绿以及头上扎着满头髻或小白花的孩童。众人都在摇首期盼,等着载有匾额的客船靠岸。
张齐贤用目光扫视着人群。人虽多,但是,有一些人该来的人反而没有来。“好个尹里正!还记恨着本官呢。”张齐贤再次寻找,果真没见到尹里正以及衡州周边的一些其他里正。那个尹里正因为不称职,被张齐贤狠狠地惩罚了一顿,想必此人定是把张齐贤恨到骨头里去了。张齐贤摇摇头,将这些影响心情的人赶出脑海。张齐贤重新召来州中公吏、衙卒,吩咐着他们务必要维持好码头上的秩序。
一群仕子登上了码头旁的一座高塔,站得高,自然就能看得远,看得透彻。
“我听说皇帝陛下御书了一副题为‘石鼓书院’的匾额,今日我等就可以在此一睹御书的风采了。”其中一个仕子说完,展开扇子,扇了三四下,又将扇子收了。
“我听说当朝皇帝陛下书法造诣了得,特别擅长飞白体,在我整个大宋朝,陛下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第三的。”另一个仕子举起大拇指,夸赞道。
仕子身旁的一个小书童,抓着脑袋,轻声问道:“飞白体?是什么样子的?”仕子们听了书童这话,都哈哈笑起来。
一位年长的仕子笑道:“陛下是第一,旁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只是第二、第三总会有人可以胜任的,话说我大宋朝的几位宰相也是很厉害的。”
仕子们聊的都是与皇帝有关的话题。至于护送匾额的新任知州郑咸熙,仕子们确实没多大兴趣。郑大人到了,仕子们无外乎碍于面子和关系,不得不过去迎接一下而已。大宋朝的知州、通判隔几年就得换人,仕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人们焦急的等待中,一艘雕梁画栋的豪华客船出现在湘水中。这艘船,船体宏敞,装饰华丽,雕刻的花纹异常繁复,这绝非一般平民百姓可以乘坐的。除了官家,别无他家。船头立着一人,一身素净的白色学士服,衣服熨烫的很少平整,衣角在微风中肆意摆动,整个人透着一股沁入心扉的清逸韵味。
此人正是著作佐郎、现任衡州知州郑咸熙。张齐贤率各县县官和州衙公吏、衙卒,迎了上去。“郑知州,我们终于见面了!”
郑咸熙优雅地拱手道:“张通判,客气了,本官只是奉了陛下的委托,特地给你送匾额来了。”
张齐贤心里一惊,郑咸熙话里有话,还透着另一层意思。什么叫“只是”呢?而且郑咸熙说话时,这两个字还刻意加重了声调。郑咸熙大约是要告诉张齐贤,他这个知州能不能安稳地坐到位子上,还得张齐贤放水才行。之前的知州苏揆是怎么走的,张齐贤心中清楚,可郑咸熙心里难免要犯嘀咕。
张齐贤暂且服了一次软,笑道:“郑知州舟途劳顿,安全护得陛下御书,此是大功一件,下官定要上奏陛下,多为郑知州美言几句。再则,下官已备好酒菜,为郑知州接风呢。”
郑咸熙的脸上堆上了微笑,说:“有劳啦!还请张通判迎接陛下的御书吧。”郑咸熙招了招手,四个侍卫护着一副匾额下了船。匾额上盖了一层薄纱,透过薄纱,隐约可以看到四个笔法遒劲的大字。
张齐贤率众人跪拜在地,迎接了匾额。石鼓书院的山长派了四位最得力的讲经先生,把匾额抬过了码头。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在人群的瞩目下,匾额挂在了石鼓书院的大门之上。
众人远远观看,“石鼓书院”四个大字笔法独到,意境深远,果然是名不虚传。皇帝赵光义自幼酷爱读书,好舞文弄墨。哥哥赵匡胤征战天下时,所搜集到的书籍和文玩之物,赵光义基本上都有阅读或把玩。正是有此阅历,才能写出如此堪称一绝的飞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