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想要的么？

那一刹那，霍南烟猛然直起身，惊得始终守在门边的笙墨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赶忙起身迎过来：“小姐，怎么了？”

霍南烟并未看她，只是喃喃地，恍若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不能。我不能。”

笙墨有些紧张地扶住她的双肩，将她的身体扳向自己的方向，一字一顿地问：“小姐，跟我说，什么不能，你说什么不能？”

笙墨急促的声音和语气使得霍南烟猛然回过神，然后她定定地望住笙墨的眼睛，开口道：“笙墨，我不能嫁给东方烈。我不能！”

这是笙墨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话，终于能够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为她自己所发现。所以，笙墨是欣喜的，她拉住霍南烟的手，试图安抚她此刻起伏的情绪：“小姐，慢慢说，不要急。若是你不想嫁，笙墨愿意助你逃走。只是你要想清楚！”

霍南烟闻言回过神，瘫坐在软塌上，触手的狐裘绒毯，滑腻微凉。然后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难解的笑容，她伸出手，抚上笙墨的脸颊：“你能如何助我，笙墨，我不能害你，你先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我。”

不等笙墨反应，便听见她继续开口道：“请你替我先找到他，告诉他我此刻的想法，我后悔了。真的，我后悔没有跟他一起离开。后悔我明明知道他心中所想，却还要偏执地误解他，甚至狠狠地用言语刺伤他。我不惜伤害他也要让他离我远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我是为了我的父亲。如今，我打算只身前往皇宫，告诉那人，我后悔了，我想用我最后的力量，哪怕是恳求他，希望他能够放我们父女离去。如若不然，便让我与我父一同赴死。便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我要如此违心，走到今日这般结局，方才追悔莫及。”

笙墨用力地摇着头，然后她扑上来紧紧地抱住霍南烟，这是她第一次大胆地朝她走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到那纤弱瘦小的身体，此刻在宽大的衣袍下，竟是微微颤抖着的。她是在害怕，她从来便是普通的女子。可是却要将自己伪装的这般强硬，仿佛当真是世间万物都无法击溃无法与之为敌。

笙墨紧紧地抱住她，用尽全力，急急地开口：“不，小姐。我绝不离开你！少将军派我来便是要一直守护你的安全，如今你让笙墨一人独自离去，这算什么道理。即便是我能够安然离开，我也绝无脸面去见少将军。你怎好将笙墨置于这般田地？！”

霍南烟用力推开笙墨，神色一片冷然，甚至的阴森，她咬紧银牙高声道：“走！你若是不走，我便叫人将你拖出去处死！你自己想清楚，你究竟还想不想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少将军！”

笙墨自知这是她最后的激将法，想要吓走她，逼走她，可是她不能走。此刻，已然绝不仅仅是为了少将军……

霍南烟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看着不断摇头的笙墨，颓然地靠向车子的玉璧，触手的温凉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小姐，让笙墨陪你吧。是生是死。笙墨都要陪你一起去闯闯看！”笙墨缓慢地爬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来。将她颓然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这个小女孩唯一的依靠。这个孩子一生至此，都是这般违心而活。总该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这一次，她想成为她第一个见证！

说话间，车子已然停了下来。笙墨顿时感觉到霍南烟的身体一紧，她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然后但见她的神情见见平缓下来，回复到了往日的姿态。霍南烟握了握笙墨的手，然后缓缓直起身来。

“时候到了，笙墨。”她转头望她，那眼底的光芒是那么的闪亮，这是笙墨从没有见过的霍南烟，仿佛之前见过的她都是没有灵魂的，而这一刻她是当真活过来了的。她看着她露出由衷的笑容，然后听见她继续开口的声音：“谢谢你笙墨，这一次，不管是地狱天堂，我们一起闯。”

笙墨看着她满含着希望的眼睛，重重地含笑点头。

在众人的搀扶下，霍南烟身着世间最为华丽的礼服，从暖玉香车上缓步而下，身后十余米长的长纱裙尾，随风轻荡，仿佛是汜水河上万年依旧的涟漪。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百级汉白玉长阶之上，那一身红色龙袍的男子。此刻他俯身望她，仿佛是倾尽了一生的深情。

而这深情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终于，当她距他只有两级台阶的那一刹那。她停住脚步，就这样仰头望进他的眼底。

他看着她翁动的双唇，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