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漪河畔,在严冬也能够听得见潺潺流水的声音,那是一条常年流动的河流。所以,水汽重到河岸两旁的树干上都会挂上白色的霜花。那长而蜿蜒的河岸向夜色中无限延伸。慕连城立在岸边,望着河里的倒影,似是等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转过头,依旧是那一身浓烈的红,在夜色中的雪地上,雪白映衬下的血红分外的妖娆美丽。他一向知道,除却她,再不会有谁能够将红色穿的这样好看。
霍南烟远远地望着他,那一身玄色长袍将他的身形勾勒出分明的线条,英俊的脸上是她最为熟悉的神色。那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会发生。每每在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新生怨恨,恨不能撕碎他平静的表面,他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让她变得如此被动不堪。
她缓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然后仰起头望进他的眼,他有那么一刹那的躲闪,但旋即便开口道:“南烟,我……”
“让我先说!”她打断他的话,定定地望着他,“我再问你一次,可愿娶我?”
夜色中,那闪亮的目光直逼他的心脏,让他险些当下点头答应。可是,他不能。他是慕连城,他不能屈从于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意愿。即便这意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也是不行的。再等等,至少再等等……
她看着他情绪翻涌的眼睛,等待着他开口,却良久只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终于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那声音甚至冷过了这严冬的临漪河水:“呵,你不用回答了。我懂了。”她缓缓后退了一步,然后再次抬头望他,眼底是深深的失望,她说:“连城,总有一天你要为你如今的懦弱而后悔,我会是那份悔意里,最深刻的理由。”
言罢,便转身大步离开。
慕连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几次想要开口,却终究还是没有。他紧紧握住的掌心里开始渗出血水来,滴落在雪地上,似是瞬间开出的妖艳异常的梅花。
即便是叫住她又能如何,慕连城,你怎么可以背弃肩上的一切么?
霍南烟在雪地上飞快地奔跑,仿佛想要用冷风将心里残存的那点希望吹灭,够了,已经不能再这样坚持下去了。不能再自欺下去了。他不愿意娶你,即便是你一厢情愿地扑过去,他还是要把你推开。难道他会不懂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是背叛了家族的使命和责任,背弃了自己的父亲?!不,他懂,他只是不敢,只是懦弱。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爱的那么多。甚至……从来便是不爱的……
她的脚步在心里涌现出这个答案的时候,瞬间停顿下来,然后狠狠地跌倒在原地,她伏在地上,忽然觉得整个眼眶都是湿的,心跳得好厉害,几乎快要破体而出。那种痛,是完全形容不出的。她想起来,可是却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无力、脆弱这样的词汇本就不该跟自己有关的不是么!可是她试过了……不行……她起不来……仿佛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瞬间都泄尽了,那么彻底……
下一秒,有人伸出手将自己从雪地上抱了起来,那双手是那么的火热,让她冰封的神经一瞬间复活了。她转过头,看见那双邪魅的丹凤眼,正微眯着望向她:“烟儿,怎会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摔疼了?”
语气中的意料之中,让她的委屈瞬间放大到百倍,更多的是屈辱和愤怒。她盯着他,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他不动,也不说,依旧笑着望她。这般的若无其事,更该打!于是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他将她抱进凤阙宫的寝殿,她都没有停止过。惹得沿途所有的宫人都吓得胆战心惊的,而由始至终,东方烈都是笑着的。
只有霍南烟知道,他笑的是,他最终还是得到了她。
因为这世间,除却慕连城,没有人能够住进霍南烟的心里。
而如今,慕连城亲手毁灭了站在霍南烟身边的机会,那么还有谁是能够与王相抗衡的。
东方烈看着怀里的她,蜷缩着,颤抖着,愤怒着……霍南烟啊霍南烟,你可知这世上朕唯一战胜不了的,就是你。所以,当慕连城不再是你的选择。朕才会是你最终的良人。
“烟儿,可是累了?”他将她放在床上,小心地将被子盖好。她转过身朝向里侧,并不打算理他,只听他在身后笑出声来:“气吧,气过了就好了。”
“只是烟儿,你是朕的。这一点,从你进宫那日开始,便理当有所觉悟。”那语气听着柔和,却含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森冷。然后,她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
“以后,你不准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