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她抬起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试图从中找到一丁点的动容,哪怕只有一丁点,就让姐姐走的安心一些,让她这份一世无法寄托的情,有一个最终的归宿。可是,东方烈却只是定定地望着手中那支木簪,半晌未曾开口说出一个字。
霍南烟紧紧握住双拳,努力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情:“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依旧是沉默。
霍南烟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桃花簪,一字一顿地开口:“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东方烈终于抬起头,迎上她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生硬:“没有。”
没有。
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的躲闪拖拉,就是那么直接地开口。
没有。
霍南烟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她看着手中那已然殷红的桃花簪,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微微颤抖的唇,和剧烈跳动的心脏。
“为君王者,早已戒忧戒喜,断情绝爱。”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那么冷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寒风吹落了枝头的花瓣那般简单而自然而然的事情。却不曾想,那花为了一刹那的盛开,曾受过多少痛彻心扉的折磨。
可是好花,开一半就好。
就让那一半的绚烂,成为心里永远的伤口,美丽妖娆,无法企及,却因窥见了这一半的美好,而生出无限的憧憬来。
“那你当初,为何要为她绾发。你可知,这对一名女子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她的声音里透着那么浓重的无力,听的他微微皱起眉。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却在那一刹那,听见她自说自话地开口:“你究竟透过她,看见了谁?”
东方烈狠狠地怔在原地。那深紫色的长裙,回转的眸光,究竟是谁……
“可是,即便是你不爱她,也不该逼死她!”她抬起头,目光中的怨恨那么清晰,仿佛一瞬间燃成燎原烈火。
东方烈沉声应道:“朕没有逼她,这是她的选择。”
霍南烟愣愣地看着东方烈,他沉吟了片刻,终还是开口道:“你当明白,她不过是在父亲的性命、霍氏一族的名誉与她自己之间做了一个选择。”
“而朕,也不过是尊重了她的选择。”
霍南烟愣在原地,霍氏一族这些年的确已然太过强大,有高高在上的王后,又有屡立战功的将军,大有功高盖主之势。东方烈又怎会容得下霍氏继续壮大。所以姐姐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用自己的死,用霍氏交还王后之位,退出后宫为凭据,交换东方烈饶过父亲的性命。
东方烈将怀里的密折取出,丢到她的脚边:“朕肯带你来,只是为了完成允了你的事。可是你当明白,若没有你姐姐,霍氏早已倾覆。”
呵,竟是给了恩典的,如今的种种,竟已然是给了恩典的。
她轻轻翻开那密折,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父亲每日的一切,便是连府里飞进了几只鸟,东方烈都是清楚无比的吧。
这便是君王。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这江山,这皇位更重要。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埋怨他呢?
霍南烟缓缓站起身,将那木簪小心捧在掌心,福身道:“王上,请允许烟儿将这桃花簪带走,这是姐姐唯一留给烟儿的东西。望王上成全。”言语间的恭敬谦卑之意,令东方烈微微皱了皱眉。只胡乱应了一声。霍南烟便又极为正式地谢了恩,将那簪子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从未有过的恭敬,不,不是恭敬,是疏离。
东方烈意识到这个词的那一刹那,猛然伸出手将已然迈开脚步的霍南烟一把拉了回来,她原本就不稳的身体顿时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转头去望他,却依旧是眸光平静如水,竟然连愤怒都没有了。竟是连怒都不屑给予了么?你怎敢如此?!
东方烈用力钳住霍南烟的下巴,试图将她这一脸的平静捏碎:“就这么走了么?”
“王上还有什么吩咐么?”霍南烟垂下眼睑,疲惫的多一个字都说不出。她只想逃离,永远的逃离。
东方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便如望见猎物既已成擒一般,那弧线优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然的笑意:“若是你就这么走了,你姐姐未竟的遗愿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