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气急败坏的语气，并没有换来慕连城的丝毫关注，仿佛她刚才所言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待整理好衣衫，慕连城取下一旁的佩剑便转身欲离去，却被顾倾城拉住。

“你要去哪儿？”

“回去。”他沉沉开口，不带一丝情绪。

顾倾城冷笑：“回去？不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养伤，还要去哪儿！你明日一早便要出征……”

慕连城没有回头，只打断她的话道：“所以才要回去。”

顾倾城有一刹那的失神，旋即便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渐渐平静下来，却忽然失笑着放开手：“我不拦你。”

慕连城大步走向门口，只听见身后传来顾倾城还未说完的话：“便是今日你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恐怕你都会撑到回去见她的那一刻。”

他不再理会，只是默然离去。

顾倾城望着他消失的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反复强调一切只是为了大计着想，可是如此作为，竟也是为了大计么？

夜，二更时分，天空中开始洋洋洒洒地散下晶莹的雪花来，这一年降下的第一场雪过早的来临了。霍南烟坐在廊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旋转下落，宛若世间最美的精灵。

笙墨端着新沏的茶缓步而来，却在转过回廊的时候被人截住，那人接过茶盘示意笙墨不要作声，便兀自端着茶朝霍南烟的方向走过去。

听闻身后有脚步声，霍南烟并未在意只接过递来的茶，轻声开口道：“笙墨，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半晌并未有人回应，霍南烟方觉不对，转过身，便看见立在自己身后的慕连城。纤细的十指一抖，那青瓷茶杯应声落地。

“啪”的一声，惊碎了天地间夜色里的沉静。

她猛然站起身，他只是依旧立在原地，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那般灼热的目光，令她无法面对只能逃避。于是转身欲快步离去。却在那一刹那听见身后响起他的声音：“我来辞行。”

她顿住脚步，辞行，是啊，明日他即将奔赴战场，奔赴她从来没有去过的蛮荒之地。

看见她停住脚步，慕连城迈开脚步走向她，却因牵动了伤口而微微蹙眉，那步子有微微的不稳，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在终于走到她身边的那一刹那忽然脚下不稳，身体微倾，她下意识地便伸出手扶住他的手臂。待她意识到，却已然无法挣脱开他。

慕连城看着她别过的头，缓缓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只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霍南烟的脸上有微微的动容，却依旧沉默着。只是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可是却克制不住心里发出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在说，霍南烟，你明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普天之下谁都可能伤害你，只除却一个他。你明明已经开始懂得，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你而起，又为何要将罪责归到别人头上！

那一刹那，她的脑海里猛然闪过那个清晨，叶尊缓缓闭上双眼神色安然的容颜。所有的愧疚都在那一刻涌上心口，堵塞在那里，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连城看着她微蹙的娥眉，竟是厌恶么？事到如今见到他，她已然只剩下厌恶了么？

他苦笑出声，风拂过他汗湿的发丝，仔细看来那一向英俊的容颜竟是异常的苍白。

“南烟，我以为，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他的声音里带着那么浓重的失望，这句话狠狠地攫住霍南烟的心脏。她转过头望向他，只见他缓缓闭上眼，略显无力地倚在廊柱上，唇色苍白：“因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不忍再去多看一眼，哪怕只是多一眼，都可能会让她失去控制，便只能再次转过头沉声道：“他不该死。”

呵，竟然又是这一句，慕连城冷笑，下一秒他劈手从霍南烟的腰间将那金色的匕首夺下，匕首出鞘，在月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廊外天际，雪依旧是那么大，仿佛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风，似乎是越发的冷了。

“你干什么？”霍南烟有些惊慌地望向他，只见他的唇角带着几丝苍白的笑意，下一秒，手起刀落，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随风飘落的飞雪，也刺痛了霍南烟的双眼！

霍南烟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没入他肩膀的匕首上，殷红的血液瞬间浸湿了那藏蓝色的长衫，顺着修长白皙的十指缓缓留下，滴落在地上，洇染进积雪中。那一刹那，她狠狠地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