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烟抬起头望着他，开口应道：“想来看看你。”

慕连城看着她故作平静的眼神，心里微微一紧，沉声道：“你有事。”

她轻笑，只答：“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慕连城闻言，微微怔了怔，她怎会不知，其他暂且不提，只笙墨便已足够让他洞悉她的一切。这些年，她在宫里的每一件事他都能做到洞若观火，哪怕是她情绪上的任何细微波动，他都不曾错过。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再不会。

“该怎么做？”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开口，似是恢复了儿时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拉开她束发的锦带，那泼墨一般的秀发瞬时铺展在肩背上，柔滑光泽，仿若世间最为昂贵的锦缎。他轻抚着她的长发，开口应道：“霍老将军已不再年轻，却从未放弃。”

“你应有，自己不愿放弃的东西。”

不愿放弃的东西？

霍南烟愣在原地，这世间她不愿放弃的东西并不多，爹爹，哥哥，姐姐，还有就是……

她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他。

慕连城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柔和，那句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也有，自己不愿放弃的东西，可是，却不知是对是错。

下一刻，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就这样在耳畔响起，那明亮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仿佛是想要在一夕之间将自己看穿。

她道：“慕连城，你到底是谁？”

她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强势的逼问，没有苦苦地哀求，便如平日里最最简单的交谈，却是问一句，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呢？

她早该想到，若是普通人如何能够在那戒备森严的东陵王宫里安插进自己的眼线，如何能够在百花岛上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信息，又如何能够控制得了寒剑那般的高手。这一切的一切都一同指向了一个模糊的过去。

慕连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慌张，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刻，他只是依旧这般平静地望着她，然后开口道：“我只是我。”

从来不是旁的什么人，我是我，是慕连城。是那个一直守护你的人。

霍南烟低下头，带着几分自嘲轻笑出声：“我只能知道这么多？”

慕连城摇头：“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

“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坚定，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早已在心里有了这答案的。

她闻言微怔，却听他继续开口，声音沉而定：“什么都没变，也不会变。”

没有变么？就像最初那样，安静地守在我身边，听我没完没了的抱怨，陪我做各种各样任性妄为的事，雪天将我的手收进怀里，雨天将披风撑在我的头顶，烈日下将我从锦鲤池中拉起包裹在你脱下来的外衫里，寒风中将我的脸压进向你的胸口，并肩策马望夕阳西下，琴声剑舞赏月圆月缺……

她在回忆中痴痴地笑出声来，然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上。

“这是你说的。”

不管以后，我变成怎样的人，你都要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因为什么都没有变，不会变，所以她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该如何去走。只要朝着最初的目的去，就足够了。为了她始终不想放弃的一切……

霍南烟感觉到慕连城紧紧拥住自己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融入了自己的体内。让她有了无穷的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选择。她缓缓提起嘴角。

姐姐，这样，是不是你想让我做到的呢？

另一处大帐内，顾倾城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然后抬起头望向一直立在不远处的寒剑，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从进了门开始，他便一直皱着眉一声不吭，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她也不理，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她面前，沉声道：“长老，你不该来！”

顾倾城饮了一口茶抬起头，开口道：“那该如何？”

寒剑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竟也说不出什么来。那模样，引得顾倾城轻笑出声：“且不说已然而立之年的人长了一张二十岁不到的脸，难道连你的性子也回到十几岁了？”

闻言，寒剑猛然抬起头瞪住她，却见她只是摆了摆手，继续道：“你还是这个脾气，记得我小的时候，你便是这么一张冰块脸，十几年过去，仍旧没有什么改变。”

“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顾倾城站起身，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他，笑着开口，“你还是我的将军，是南煜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