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有微微的神情凝滞，她说：“你会后悔么？”

这句话，竟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然后他依旧高高扬起嘴角，笑着回应道：“那要等朕后悔的那一天，才知道！”

下一秒，他看见她唇角的笑容越老越大，多年前，在她鞭笞杨伊的奴才那日，他也曾见她这样笑过，那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看着她火红的唇，微微开合，那声音在天空绽放的烟花爆裂声中清楚地传入自己的耳朵：“东方烈，我不爱你。”

她说：“我不爱你。我要让你清楚地知道，以后，未来，下辈子，我亦不会爱你。”

很多年后，当东方烈想起霍南烟当日在婚礼上的这句话，心脏还是会狠狠地抽痛。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狠毒，狠到明明知道这场婚礼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却还要在那个时候跟他说她后悔了。狠到即便是自己阴险地用百余性命要挟她嫁给自己，她也要让这场婚礼成为他一生的噩梦。于是她说，她不爱他，并且以后，未来，下辈子，都不会爱他。这句话，仿佛成了他一生的魔咒。致使之后的他和她甚至越走越远。可是她说的没错，终此一生，恐怕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她的爱，哪怕是一丁点。

是这样么？朕的烟儿……

“普天同庆，普天同庆，普天同庆——”百官的高呼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盛大的晚宴已经拉开帷幕，震耳欲聋的鼓声乐声，觥筹交错的酒宴，奢侈迷幻、云山雾里的舞姬，铸成了这三天三夜的联欢。

只为夏姬夫人。

世间盛传，东陵王东方烈对夏姬夫人的宠爱已是无以复加，便是从这一日开始的。从此，霍氏再度崛起，即便没有兵权。但已有独霸后宫之势。

天和历393年，东陵历149年，东陵王东方烈迎娶当朝丞相霍战之女，天下第一奇女子霍南烟，立为夏姬夫人。举天下最为盛大之婚礼，普天同庆三整昼夜。依夏姬夫人之愿，民间亦摆七日流水席以款待过往民众。至此，霍南烟亦得称号仙霖夫人。

——摘自《天和志•东陵卷》

大殿之上，霍南烟默然坐于东方烈身侧，这场宴席并没有邀请新王后宫小妹。这是东方烈的决定，因而绝不会有谁敢存了丁点异议。只是，这场婚宴，因为忽然提早赶回来的东陵第一将军慕连城，兼具了庆功的性质。如今东方烈左手边的第一个席位便是留给慕连城的。现下，那人正坐在那事先备好的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喝酒。

坦白说，她不敢转过头去望他。她没有这个勇气。因为即便是不去看，她也能够想象到此刻他的神情。原本以为，他是不会出席的，却不曾想，竟会在宴会上最早看见他。很显然，这便是东方烈的局，让他们这样想见，也算是报复么？

不，东方烈不懂。这远远不能称其为报复。

霍南烟低下头，再次将手边的酒杯斟满，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虽然我不能在你身边，但是你喝，我便陪你。

东方烈看着身旁一杯又一本饮酒的霍南烟，微微不悦地皱起眉，他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慕连城，竟是一样的神情。这两个人，竟然连痛苦的神色都是一致的。东方烈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酒盏，忽然开口道：“惊闻慕将军提前返京，本该单独设宴庆功，但因时间太短，不及准备，还望将军见谅才是。”

慕连城闻言举杯而立：“岂敢！”言罢，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一眼都不曾再望向高台之上。没有人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望见她。

可是东方烈哪儿肯放过他们，他低下头盯着手中的酒盏，那晶莹的材质反射着大殿内四溢的灯光，似是这场表面看来风光无限的婚礼。然后他缓缓开口道：“不知将军有何要事，竟撇下大军，单独赶回京城。”

这话问的暗藏杀机，身为将军，本就该率领军队行进，怎可忽然抛下大部队，一人单独而返。竟也不是这般直白的问罪，不痛不痒，却也刺人至深。

慕连城闻言福身道：“连城是专门为了王上迎娶夏姬夫人的典礼而回！”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