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夏姬夫人。”

霍南烟赶忙上前将慕管家扶起：“不必不必，这里是南烟的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本不必如此外道。”

慕管家起身：“礼数不可费。”言罢，便侧身道，“快去请老将军。”

霍南烟赶忙伸手制止：“让我来。”

慕管家转过头望向霍南烟，只听她继续开口道：“慕管家不必隐瞒，我太过了解父亲，他定是不肯见我的，我如今回来，便是想请罪，求他老人家原谅。他不愿见我，我便去求，总会求到他肯见我的一日。”

慕管家闻言，默默点头，看着霍南烟大步走进去院子的背影，顿觉她当真是长大了。经历了如此之多，怕是想要继续逃离于这纷乱俗世，亦是决然不可能的了。可是，这孩子……

慕管家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多想。

霍南烟径直行至父亲的书房外，见屋门禁闭，也不上前敲门，只立在门外高声开口道：“父亲，烟儿回来了！求父亲见烟儿一面。”

屋内良久无人回应，霍南烟心知，父亲就在屋内，只是不愿出门相见。于是也只立着，继续道：“若是父亲不出门相见，烟儿便一直立在这里。”

她笃定父亲舍不得她长久立于这大太阳下，她身体一向不好，否则姐姐也不会教她鞭法功夫，以求强健身体。父亲一向疼她，便是当年练习鞭法的时候，都不肯让她多习一分钟，唯恐累着伤着，每次她在院子里练习，父亲都会早早站在一旁守着，时不时地送上点心和茶水给她。所以，在她开口说这一句的时候，她便知道，父亲就要出来相见了。

果然，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狠狠推开，霍战立于屋内，紧皱着眉望向门口的霍南烟，然后开口道：“进来吧！”

霍南烟转身，接过笙墨手中的紫檀木匣子，示意她先行离去，便转身跟着父亲进了书房的门。

霍战手执书卷坐在桌旁，并为抬头看她，霍南烟上前将手中的紫檀木匣子搁在他面前：“父亲，这是您最喜欢的香鼎，您一直想要的紫金焕彩彤云鼎。烟儿给您送来了！”

依旧是沉默，即便是霍南烟预料之中，当真这般体会到，还是深切的难过。

“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担不起。夏姬夫人！”

霍南烟上前一步，屈膝而跪：“父亲，是烟儿不孝，您不要这样！”

霍战闻言终于转过头望向她，长叹一口气，然后开口道：“你没有错，是我的期待太高，本不该将这一切交给你们去背负。是我的错！”

“若非是霍氏的重担压在你们的肩头，楚儿也不至年纪轻轻便决然地选择离开人世，你也不必受这般折磨。是父亲的错，不怪你！”

霍南烟看着父亲缓缓低下头，那斑白的双鬓变得尤为刺目，使得她的心狠狠地疼。父亲愧疚的语气和失望的神色，无一不是她最怕看到的。

“可是烟儿，你永远不会懂，霍氏一族对我的意义，我不能放任它没落，我不能让它被人狠狠地践踏在地，这是我必须要捍卫的，这是我的使命！若是不能完成，我决不敢死，只因死后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的！”霍战的声音坚定而果决，便是连望向她的目光都带着那么深刻的含义。她明白，这是父亲一生的责任。于是，这也是她一生的命。

“父亲，我懂了。”霍南烟低下头，霍战闻言，从桌后走出来，将霍南烟扶起：“不，烟儿，父亲多么后悔自己的行为，父亲多么希望你依旧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个小女孩，永远天真地活下去。”

霍南烟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父亲，不必多说。烟儿就算再不孝，也绝不敢让父亲无颜死去，所以您不必再多说了。我知道您想要让我去做的，我做便是。”

霍战的手僵硬在原地，被人看穿的感觉，着实是太过尴尬而糟糕。他放开霍南烟的手，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本不必如此。”

霍南烟苦笑：“只能如此。”

霍战在椅子旁跌坐下来：“便当是父亲欠你的。父亲这一生欠你良多。”

“不，”霍南烟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他，“这是我生来姓霍的宿命。”她顿了顿，然后转头望向窗外，自己幼时最为喜爱的秋千正随风微微的晃动着。

“只是来生，请父亲放过我，请霍氏放过我。”

只为了这个“霍”字，让我失去了姐姐，让我失去了追求未来的权力，让我失去了那个慈爱的父亲。这个“霍”字赋予我的，除却这亲情的淡漠和无边的罪责，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