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此地正是战乱时期，小姐怎好到此冒险，恕野达暗自揣测，怕是另有要事吧！”

霍南烟不语，只定定地忘了他一会，方才开口道：“将军会阻止我想做的？”

野达愣了愣，旋即便坚定道：“那要看小姐想做的是什么！”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城楼的方向，“野达当年从京都逃出的那一刻便已将过去的自己忘了，却从不敢忘那梅花之约，但城主对我有恩，不问过往地收留我，我不能不报。如今我是这座城的守城将军，我要对我手下的每一名士兵负责！”

“好！”霍南烟朗声应道，“烟儿绝不为难将军，定会让将军对得起您手下的每一名士兵！”

大帐内，掌灯的士兵刚刚退出去，帐外，已是月上树梢之时，旷野星空格外湛蓝美丽。寒剑掀了帘子大步走进来，只见立在沙盘前的慕连城正在研究战况，未曾抬头，只开口道：“城内情况如何？”

寒剑应道：“霍小姐带着戏班子在军营前面拉开了阵仗，正在演出歌舞。”

慕连城抬起头，仿佛那歌声已然尽在耳畔，竟就这样慢慢沉浸在思绪中。寒剑也不曾上前打扰，他看着主子的神色，越发地担忧起来，却什么都不能开口，他必须要相信他，这是他必须要做的。

忽闻门口传来响动，慕连城回过神望向来者，只见一身裙装的顾倾城出现在视线里。慕连城狠狠皱眉，却依旧一个字也没有说。

顾倾城见状，仿佛是意料之中，只轻笑，缓步走到一旁坐下来，兀自斟了茶，道：“你瞧，你总是这个性子，再多的不满意也不说。”

慕连城别过头依旧不答话。

顾倾城继续道：“今日这般打扮的若是那个丫头，恐怕你早已暴跳如雷了，这军营里不能出现女人，尤其是不能出现你慕连城在乎的女人。”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我不是。”

“长老，您急匆匆赶来是有要事么！”一旁的寒剑终于忍受不了这般尴尬的对话，开口打断道。

顾倾城自知这话题即便是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也顺势放开纠缠：“连城，你打算就这样等下去？若是她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便是即刻发兵攻城，都救不了她！”

“不必。”慕连城的声音是一贯的冷然，“我信她。”

顾倾城笑：“你这盲目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尚未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这一生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你如何就这般信她！”

慕连城并未看她痣答道：“生存，在各种逆境和生死中生存，是霍氏儿女自出生便必须要学会的技艺。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不说。”

霍氏。

顾倾城怔住，回想这段日子以来发生在霍家的事情，再思及调查到的种种关于霍南烟的事，她渐渐开始能够明白慕连城的这份信任来自于何处。若是传闻中那个狠绝果敢的女子，怕也没什么不可。

红色的幔帐上绣九凤于飞的图样，白衣舞姬在湛蓝的夜空下轻盈起舞，那奏响的胡琴却是含着几分沉郁凄然的，由始至终，那神秘的歌者都未曾现身，只是那歌声仿佛来自于空灵的天宇之上，便是那句俗套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除此，仿佛再没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

一曲成思，曲曲生愁。那属于故乡的调子，仿佛是重重丝线，将心脏狠狠地缠绕其中，然后不断收紧收紧，那是就快窒息的痛。即便是七尺男儿也不觉落下泪来。

野达站在一旁，看着台下的情状，竟也只能无奈地叹气。太久了，已经战乱太久，怎叫离家儿郎不念？

他明白霍南烟此举所为，但是，也理应如此吧。城内粮草已尽，再坚持下去，也无甚意义。不如，就这样吧。

天和历392年，东陵历148年正月，戈伽传来捷报，慕连城兵不血刃智破戈伽城，据传言，此战中有女神从天而降绝美的歌声，将戈伽士兵的战意消磨感化，方才成就千古一役。

——摘自《天和志•东陵卷》

这一战，慕连城声名大噪，在京都更是成为了人人竞相议论的对象。而那个神秘的仙女，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真，她是谁，假，他如何赢得战役。这都成了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除却一个人，那个人，正是金銮殿上的王。

东方烈看着手里的战报，不觉紧紧握住了拳。

是她，不会错。一定是她。

为了他，你宁愿以身犯险，为了他，你宁愿利用你的姐姐。

有朝一日，是不是你也会愿意为了他，对我拔刀相向！

霍南烟啊霍南烟，你究竟叫我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