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回去，必须回去。

因为在他心里早已经有一个隐隐的答案，关于霍南烟心里最重要的那个男人。

霍云朝回想起当日在军营，见到寒剑时的场景，那行云流水的剑法，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使得出，若是如此，那么寒剑便是烽神——当年南煜国第一将军，天和大陆的神话。继而很容易推断，那人究竟是谁。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就算他是天和大陆的主宰，也没有伤害南烟的资格。因为他霍云朝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她。

越是这般想，霍云朝的归心越是激荡，恨不能插上翅膀，这样明显的焦急，完全有别于他往日的从容，即便是他多加掩饰，旁人看不出，书映云也一定了解。她将马儿牵出，交到他手中，依旧是温声细语地开口：“沿途的驿站已帮你联络好，换的都是上等的汗血马，你只管一直跑便是，若是一路顺利，三日后即可抵达。”

霍云朝闻言转头望向书映云，但见她低了头，轻轻抚摸着那马儿的鬃毛，神色恬淡，仿佛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这些年来，她竟连神色都跟自己极为相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温柔地轻拍她纤弱的肩：“映云……”

“不要说。”她猛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然后缓缓抬头，定定地望进他的眼：“我肯放你走，甚至助你离开，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她只是你的妹妹！”最后的那一句，语气是那么的坚定，可是却隐隐听出试探和警示的语气来。

霍云朝自然听得懂，只缓缓点头，翻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异常。

“你会回来。”书映云仰起头望着马上的他，随时陈述的语气，但却带着那么深切的不确定。

霍云朝不答，书映云低下头，苦笑着开口继续道：“走吧，你若不回，我便去追。从相识至此许多年，不都是这般过的。”

她再一次仰起头继续道：“霍云朝，天涯海角，书映云一定会找到你。”

这世间，总会有这样的存在，让你没办反去拒绝，因为没有理由，亦没有用。便扬鞭而去，尽管是一贯逃避的姿态，可是她已然习惯。他亦然。事到如今，早已并非是逃避，而是一种相处模式。这样就好。

连续三日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第三日正午抵达了将军府。霍云朝将马儿随手交给管家，然后大步走进门去。不出所料，霍战正立在前庭静视着他。

“回来了啊！”霍战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霍云朝上前福身行礼：“父亲。”

霍战转过身大步向屋内走去：“有事进来再说吧！”

霍云朝大步跟上他的脚部，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花厅。空荡荡的花厅里，隐隐含着几分寂寥。没有了那个小人儿在，恐怕这偌大的宅子便再也没了笑声。而如今……霍云朝低下头，饮了一口茶，如今，即便是那小丫头回来，怕是也没有往日的欢乐了。

“想问什么便问吧！”霍战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若不是为了南烟，他绝不会回来。若是这府里还有什么是他所挂念的，恐怕就只剩下南烟了，即便是做父亲的自己，都恐怕不会为他所记挂。思及此，霍战不觉苦笑。

“我没有什么可问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慕连城的身份有疑。”语气平缓，没有任何的情绪在里面。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在他说完这句之后，霍战的神色竟然比他还要平静，仿佛是早已知晓。

果然，霍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从我将他捡回来的时候，便知道他是谁。”

这次轮到霍云朝愣在原地，他不解地望向自己的父亲，若是他一早就知道，为什么要让南烟跟他走的这么近，明知他是南煜的遗族，明知他日后是要复国报仇的，为何还要养虎为患，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

那一刹那，霍云朝猛然惊醒。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这个老人，明明双鬓已斑白，明明腰身已不再挺拔，明明已是垂垂老矣的姿态，可是为什么眼神里的犀利分毫未减。原因只有一个，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的梦想，他毕生的志愿，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世间，大概没有什么是比自己养一只老虎，然后在洞悉了所有的弱点之后，当众亲手处死以此博取功劳来的更加快捷吧。若是这只老虎够凶猛，又能被收归自己麾下，岂不是更大的美事。于是才会肆无忌惮地让南烟与他接触，于是才会将自己手里的兵权交给他，于是才会此般淡定从容地看着一切发生。

霍云朝低下头，冷笑出声：“父亲，难道您就没想过，有朝一日，您今日的种种将被史书记载成亡国罪人么？”

“您就没想过，您培养出的猛虎，可能总有一天会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