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连城起身，望着她消失在眼前的背影，缓缓闭上眼。

这是我欠他的，必须要还，所以，我不能说。

他想起临行前的那一夜，那人找到自己，神色中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释然。他立在自己面前，便是那般胸有成竹的语气，他说：“连城，你可还记得我？”

他定定地望着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然后那人笑着摇了摇头，自怀中掏出了一把精致的金制匕首，那一刹那慕连城狠狠地愣在原地。

那人见他这般神态，自然是想起了他，于是继续开口道：“总算你还记得这把匕首。若是你不记得，我还当真不知当日的恩情该去向谁讨了！”

慕连城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冉之，当年之事，多谢。”若是没有眼前的这个人，恐怕自己如今已经是乱葬岗里的一堆白骨。

他望着他继续开口道：“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小字，这些年所有人都只当我是西凉太子，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这样叫过了。连城，当日你国破家亡，我自幼与你相熟，我父王又是如待亲子般待你，如何会不顾你性命。可是，终究只能救你一人。”

慕连城低下头：“一人已足够。”即便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一定会报尽那血海深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叶尊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会达成所愿，可是如今我有一事需要请你帮忙。”

慕连城望着他应道：“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倾尽全力。”

叶尊放开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连城，我想请你，杀了我。”

从回忆中抽离，叶尊睁开眼，望向头顶的星空。此刻，冉之应该已经离开西凉了吧。终于他能够去寻自己最想要的自由了。当日他与叶尊定下计划，助他逃离王宫，并追杀他于逃跑的路上。他会事先服下假死的药，他须以剑刺穿他的左边胸口。只因叶尊自小便是异数，他的心脏长在右边。而交换的条件是，叶尊允许他将他的死嫁祸到北岳王的头上。

慕连城记得，那日叶尊望向高墙之外的眼神，带着那么深切的神往。他说：“连城，你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从不想做什么太子，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能够泛舟五湖，行遍四海，踏尽天下，才是我毕生的梦想。”

那时他转过头望向他，脸上挂着那么清澈的笑容：“连城，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能做到。”

在他应下他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今日的结果。可是他也清楚地明白，不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会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想起叶尊临行前回过头望着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她是个好姑娘，若非是你，尊决不退让。你当珍惜。”言罢便大步离去，待那白色出尘的身影地消失在夜色里，慕连城才回过神。他只是想守在她身边保护她，并没有承诺一生。缘何连冉之都这样开口了？可是冉之啊冉之，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死在我的手上，她当如何看我？

慕连城转过头，再次望向那紧闭的殿门，半晌，转身大步离去。

笙墨将手中的茶放在霍南烟面前，却望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适才她去为她送披风，不小心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儿，当下便猜到那叶尊是死在少将军的手上。可是，她心里是从不会怨怪他的。在笙墨的眼里，不论少将军做什么，都自有他的道理。可是，如今小姐却……

她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金制的匕首放到她面前：“小姐，这是少将军叫我交给您的。”

霍南烟低下头，开口欲拒绝，却在望见那匕首的刹那，将所有拒绝的话忘在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