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
霍南烟的神情有微微的恍惚。
“你们不是连做梦也想让霍氏重新崛起么,你姐姐不正是为了保护霍氏的名声、霍氏百年的荣耀才选择自尽的么,如今,你竟就这么逃了?”
那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分明带着明显的激将,可是却在一刹那将她惊醒。她转过头,看着他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听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听着,朕绝不会让你们那么容易得逞,绝对不会!”
空旷的大殿,燃着新添的苏合香,斟了上好的西湖龙井,就搁在那人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他剑眉紧蹙,盯着眼前的卷宗却良久不曾翻过一页,全然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半晌,终于将手中的卷宗扬手扔到桌上,疲惫地靠向椅背。
宫小妹小心地上前几步,轻声开口:“王上,若是累了,便歇歇吧。”
东方烈闻声,方才想起她的存在,转过头望向她,那眉间分外鲜明的一点朱砂,正映着烛光,娇艳欲滴。
“什么时辰了?”
“戌时已过。”她乖巧地答,又将桌上的茶端起送到他的手上。
东方烈接过茶:“已经这么晚了,你若是累,便先去睡吧。”语罢,饮了一口茶,却看见她依旧垂手立在身旁,目光中泛着水样温柔。他伸出手,拉过她的胳膊,却不小心触到了某一处,感觉到她身体一刹那的紧绷。东方烈皱眉,拉过她,不由分说地挽起她的衣袖,但见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痕,似是藤条造成的。
“怎么回事儿?”他沉声开口,她却支吾着不说,眼神亦是不断地躲闪,却如何也不能将自己的手臂从他宽大的手掌中抽出。
“王上,小妹今日不小心在御花园跌倒……”
“鬼话!你便不怕朕治你欺君?”言词冷冽,惊得她赶忙跪下来,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却只是用力摇头。那模样,真真儿让人看着心疼。
东方烈看着她婆娑的泪眼,眼底的光芒便在瞬间柔软下来,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拥在怀里,声音也变得异常温柔:“不要哭,告诉朕,是谁欺负了你,朕去替你讨回公道!”
宫小妹低下头,却忽然抬起手用力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掩饰不住的声音里依旧有微微的颤抖,语气却是那么坚定:“王上,这后宫中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小妹下次自己小心便是。”
“是瑜福宫的孙嬷嬷吧!”他的声音仿佛一块重石,狠狠砸进她的心里。她抬起头,却又赶忙埋下去。
“不是秋水夫人……”她声音越来越小,所陈却是实情。
东方烈道:“朕知道不会是伊伊,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那个老东西竟敢对主子动手,当真是不想活了。早知如此,便该让烟儿活活将她抽死……”
他的话,骤然停住,连拥着她的手也有微微的僵硬,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只朗声道:“来人,去瑜福宫把那孙嬷嬷拉出去,杖毙!”
宫小妹的脸色一白,终还是要慢慢适应的,这就是自己必须要面对的人,这是自己此生意义最为重大的事情。嫁给他,成为他爱的女人,即便不爱,也要是他难以割舍的人。她答应了那人,一定会做到。低下头,将眼里的情绪敛藏起来,唯恐被跟前这人发觉。
那一夜东方烈照例不曾留宿,宽大的锦被里,依旧是帝王陌生的气息,宫小妹抱紧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目光暗淡无光。夜夜承欢,日日伴驾,该是多么大的荣光。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值得的,值得的。谎话说的多了,自己也一定会相信的。又或者,只当自己早已不再是自己,当原来的宫小妹已经死了。只是,眼角缓缓滑落的泪在时刻提醒自己,她是活着的。
她想起那人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她从没见过他的脸上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喜怒哀乐,却依旧英俊的让人心悸。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能够安静地望着他的侧脸便可以很安心。那一年,他立在自己的面前,缓缓伸出手,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那深邃的眸子里,拥有安定的力量,让她相信,只要跟在他身旁,即便要倾覆这天地,又有何妨。她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等待他得偿所愿,俯瞰天地的那一刹那,她想知道,他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了那个笑容,她甘愿双手奉上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