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烟儿想求您一件事!”
东方烈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明明是请求的语气,却依旧是带着那么深切的倔强在里面,仿佛让人不容拒绝。很好,这很有趣。如若这个玩具没那么耐玩就没意思了!
“说来听听!”
霍南烟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烟儿想要一道圣旨。”
“请王上准许烟儿在宫中自由出入,并允诺烟儿非谋逆大罪,其余概不追究!”语罢,便屈膝而跪,将头深深地埋下。
这是何等的大口气,非谋逆便一概不予追究,如若追溯起来,即便是当日霍青楚在世也不曾有过如此之大的权利。立在一旁的梁坤脸色煞白,生怕东方烈的怒气牵扯到自己。他太过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气,这样的时刻最好的措施就是站得远一点,永远以主子的话为最终执行准则。
可是梁坤再一次失算了,当他看见东方烈脸上漾开的笑容时,心底的困惑骤然弥漫到最大。只听东方烈开口道:“好!朕允了你!”
第二次了,梁坤看着眼前这个向来深不可测的男子,忽然生出莫大的陌生感来,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王上么?怎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这近乎无礼的理由?
霍南烟也没有想到东方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她的要求,禁不住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他。东方烈见到她的神情,便将她心中所想洞悉了个彻底。只将她扶起,侧过头沉声道:“梁坤,交代下去,立即交代下去,日后霍南烟在宫中出入无阻,任何人都不得对其无礼,如她所言,非谋逆大罪,其余概不追究。”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缓缓搁笔,定定地望着眼前成书的墨迹,苦涩在唇角蔓延开来。但旋即便消失得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霍南烟缓缓闭上眼,片刻复又睁开,眼底是一片清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身来到宫中所为何事,是的,她不信,不信姐姐是急病而终。倘若不是,那便是有人刻意加害,那么这个人便要有为此付出代价的决心。因为她在姐姐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立下重誓,定要让那人千百倍地将这笔血债还来!
彼时,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人挺拔的身影,还有临别时依依不舍的目光。只有在想起他的那一刹那,才会有笑意浮上眼角。她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只道从未有过,却是深深的温暖。即便是在哥哥身上都不曾有过。
霍南烟愣住,哥哥……
她缓缓闭眼,不要紧,即便是没有人在宫中相助,她也一定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她是霍南烟!
夕阳西斜,昏黄的光线投射在依旧潺潺流动的河水上,反射出粼粼波光。这条临漪河与宫外汜水相连,常年汩汩流动,是盛京最长的不冻河。当日修建东陵王宫的时候,便刻意将此河引入宫内,成为这御花园中最为精致的一景。
霍南烟记得,这河边一直是姐姐最为喜欢的地方。从前姐姐还在的时候,一有空便会带着自己来这河边乘凉、散心。在霍南烟的心里,这里是和姐姐最亲密的净土。
一个人坐在河边的亭子里,石凳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便又想起那人来。他向来是那么固执,即便从不会阻拦她所做的决定,也总会有他最后的底线。她想起自己耍赖地坐在地上想将他留下来的那一日,他态度强硬,却动作温柔地将她拉起来,复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铺在地上让她坐。便是纵容,便是宠爱,便是她从未有过的自在与自我。他在告诉她,她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在身边。
霍南烟微微勾起唇角,下一秒,这美妙的思绪便被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杨伊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霍南烟,前些日子听闻她进宫,且一直以思念姐姐为由住在凤阙宫,却一直不曾遇见过。后来又得王上旨意,宫里上下都在对这位身份特殊的霍小姐存着几分疑惑。杨伊心里明白,霍南烟此次进宫,必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只凭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儿,恐也兴不起什么大波浪来。回过神,却见霍南烟大步朝她们走过来,便如没看见她一般。下一秒,便撞在杨伊身旁的一个嬷嬷身上,跌坐在地。
霍南烟站起身,怒视着那个嬷嬷,厉声道:“这是谁家的狗不拴好了,出来碍脚!”
杨伊一听她这般开口,不怒反笑,这才是霍南烟原本的性子,除了在东方烈面前,她是向来跋扈无理惯了的。旋即也想,没有半分城府还敢到宫中来,究竟想着自己能有怎样的作为呢?
“三小姐,是我没有管教好奴才,让三小姐受惊了!”杨伊微微颔首,以示礼数。可脸上依旧是清冷的神情,仿佛适才说出的话不过是唇齿相碰不小心发出的声响。
霍南烟望着杨伊镇定自若的脸,忽然扯出一个笑容,高声道:“呦,原来是秋水夫人,是南烟不好,险些没看到您在这儿。”语罢,话锋一转,对着那老嬷嬷,话却是对着杨伊说的:“不过,这奴才做错事,总该要罚的。”不等杨伊等人反应,霍南烟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狠狠一鞭过去,打在那嬷嬷的身上。若不是其他人扶着杨伊躲得快,怕是连她都要被殃及。
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打在那嬷嬷身上。那嬷嬷一边尖叫着一边到处闪躲,霍南烟却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便是不留一分情面,仿佛要置她于死地。
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女孩,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竟会有如此鞭法,即便是力道不足,却鞭鞭直击要害,若是个成年人使得这样的鞭法怕是真要闹出人命来了!
随着鞭声响亮,整个御花园变得热闹起来。围观的人不敢靠近只远远望过来。望着那个执着鞭子目光森冷,却笑声如银铃般的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裙翻飞在空中,炽烈的如同盛放的曼珠沙华。
东方烈立在角门一侧,定定地望着这一幕。那火红而轻盈的身影映入他常年不见涟漪的双眸,仿佛撩起无边火焰。他微微提起唇角,果然,让她进宫是没错的!
路旁的宫婢率先发现了王上的到来,赶忙胆战心惊地跪道:“王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跪在地上整齐划一的声音:“拜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