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站起身贴近她的耳畔:“烟儿,你是朕的。”言罢便转身大步离去。留下身后一排奴才,手中捧着各色琉璃盘,盘中所盛尽是世间难得的珍品。霍南烟望着这些天下女人都万分渴慕的东西,竟再也笑不出来。
她明白,东方烈给她的,并不仅仅是这些珍宝,更重要的是,信任。
不论他怎么说,如何狡辩,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她,放她回去。
第二日一早,霍南烟便抵达了将军府大门口,她快步走下马车立在门口,忽然就不知道该如何走进去了。
霍氏没落,果然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一片惨淡的景象。再不复往日的繁华。她知道父亲如今在朝堂上所受的屈辱,没有兵马在手的将军即便是手里握住慕连城这张牌,又能支撑多久。如今新后又立,却不是大家原以为备受宠爱的霍南烟,足可见,再宠爱也没有巩固王权来得重要。霍氏的消亡,看起来只是早晚的事。
霍南烟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回来?
难道是想要替父亲分忧?可是,她要付出的是什么,究竟有没有想清楚?!
她想起东方烈的话,难道真的是为了慕连城么?可是,霍南烟啊霍南烟,就算是你为了他回来了,又能如何,你忘记他是如何将你推开的么!
霍南烟闭上眼,几度想转身上车离去,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脚来。就在那一刻,霍府的大门,缓缓地敞开在眼前。霍战大步走出来。
随父亲一路进入久违的家,奈何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温度,霍南烟看着父亲的北影,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父亲便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连表情也都是极为严肃的,没有丝毫的变化,这让她觉得害怕。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亲切而和蔼的,不论对其他人如何,至少对自己,一向是百般顺从的。
抬起头,只见眼前的房间并不是花厅,也不是她的闺房,而是祠堂。她心里的温度正在缓缓下降,她已明白此刻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屏退众人,霍战将祠堂的门合起来,只留下他和霍南烟,然后他走到祠堂中间,开口说了见到她之后的第一句话:“跪下!”
霍南烟没有一刻的迟疑,便上前几步,跪了下来。她望着上面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为家族声誉而死的人们。可是其中竟没有找到姐姐的。霍南烟转过头惊异地望向父亲,只听见父亲沉郁的声音响起,竟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的陈述:“青楚为情而亡,不配进入霍氏祠堂!”
不配?!
霍南烟震惊地望着父亲,这还是当年那个对自己百般疼爱的人么,为什么此刻的他是如此的冰冷,仿佛是从未认识过他,她颤抖地张开口,声音也是极轻的:“父亲,姐姐是为了保护您,保护霍氏才选择自尽的,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她是您的女儿啊,亲生女儿啊。她一生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违逆您的事情,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话到最后,竟已是泪水涟涟,霍南烟看着父亲的神情,有微微的动摇,但片刻便恢复了冰冷:“可是她没能完成最终的使命,她只是个逃兵,是个半路撤退的逃兵!在霍家,这是决不允许的!”
“逃兵……”霍南烟瘫坐在地上,“夹在自己心爱之人与至亲之人之间是什么感觉,您知道么?姐姐一生高傲,从未对谁动过心。可是她却对最不该动情的人动了心。谁知那所为的良人,竟逼她做选择,她选了,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可是换来了什么……”
“姐姐啊姐姐,你究竟换来了什么!”
“住口!”霍战赫然打断霍南烟的话,霍南烟转过头,看着父亲,那隐忍的神情里是她最熟悉的影子,虽然已不复当年第一将军的挺拔身姿,依旧是那么的骄傲。只是那斑白了的双鬓,却深深地刺入她的心里。
父亲老了。
父亲真的老了。
霍战转过身,取出一个狭长的木匣,那是上好的紫檀制成的,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灵牌。霍南烟定定地看着那灵牌上的字。那是姐姐的,是她最亲最近的姐姐的。没有多久之前,她还用柔软纤长的手指为她理顺着长发,如今依然只剩下一块冰冷的灵牌。
“对着列祖列宗发誓,你会遵循家族的使命,担负起家族荣辱与未来,”霍战的语气坚定果决,仿佛是沉淀了太过厚重的情绪在其中,“说你会继续你姐姐未能走完的路,代替她完成未能完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