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都挤酸了的战楼兰败下阵来,翻身跪下,“战楼兰,愿为五爷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已。已。”一句话说得敷衍了事还自带回音。
五爷虎目半点不在意。“这么不情不愿做什么?本王一没有威逼,二没有利诱。是你自己要跟过来。还能指望本王夹道相迎,为你大排宴席吗?”
“好了。不玩了。你要去北疆打仗,带上我。就是这样。”战楼兰是来投军的,不是来吵架的。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热血男儿。
五爷叹了一口气,大喊一声,故意让人听清楚。“郝牛!新入军队是要进哪个伙房来着?”
战楼兰怒了。“萧采邑!你不要太过分!小爷好歹是一条好汉!不算身怀绝技,没有你轻功了得,至少,至少我比这个络腮胡子强!你把我编进伙房?像话吗?”
五爷呛他道,“爱进不进。没人要你进。”
“我自己要进!是男儿就要志在四方!战死沙场!尽灭蛮夷!”
“呸!楼兰小公子,你家娇妻尚在闺房。祖父稳坐高堂。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回你的软玉温香,生儿育女去!”
这一个当朝谪仙,一个将门虎子,当街吵起来不顾形象,没有半点世家风范。手下人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得原地安静下来,抚着马儿听话不搭话。
这个时候启明星未起,东便三街只有他们这一点人气。五爷说完,周边一片静谧无声。此时,战楼兰小声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生了。”
五爷偏偏头,虎目眨两眨。现在他有点蒙了。“啥?”我让你回家去,你跟我说生了?
战楼兰尽情地摊开双手,仰天大笑。声音比老郝牛还要大。“儿子已经生出来了。我尽了该尽的孝道。现在的战楼兰不是战家人!我自由了!哈哈!我爱干什么干什么!我要从军!我要打仗!我要开疆辟土!马革裹尸!”
被惊醒的野犬家禽纷纷啼叫,一时之间吵醒了半条长街。百姓不堪其扰,骂骂咧咧。
五爷伸出二指,堵住自己首当其冲的圆润耳廓。忍不住埋怨道,“别叫别叫。耳朵要被你震聋了。好好好,本王知道了。你没了约束,野马脱缰了,疯了。我问你,小黑狗呢?我不是让于归带你去过一次吗?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路?七尺男儿席天慕地而睡,不要撒谎说看不见人。”
说到心上人,战楼兰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四周重新恢复了宁静。暗处有犬吠之声,哀怨缠绵。他置若罔闻,自欺欺人道,“我宁愿英雄气短也不要儿女情长!”
五爷摇头,骂他,“懦夫!挑了个最简单的。”跨步上马,命令手下按计划前进。完全没有把这拦路虎子放在眼内。
战楼兰上赤马,墨龙在手。对身后街巷藏着的黑犬视而不见。马鞭一起,头也不回,夺尘而去。
黑犬看着他来,看着他走。眼里没有怨恨,没有指责,有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分隔两地,两心不同的悲恸。
过了很久,赤马早就出城了,他再也看不见了。这才不舍地调转脚步,迈开四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谓同途异路,不外如是。
战楼兰已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让他胆儿都肥了不少。他驾着马跟在后面。五爷脸色沉得能压死坐骑。
他走一步,战楼兰跟上一步。五爷马鞭一挥,快马扬起一路长尘。战楼兰马腹一夹,追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抵达三途,甄黑店。熟悉的人,熟悉的酒菜,总算稍稍安抚了五爷燥乱的心。
晚上就寝之时,在战楼兰小将军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五爷终于提着他脖子把人丢出了自己屋舍。
战楼兰安静地坐在庭中石桌上。侧着身子,在月光下抚弄他的墨龙。没有一点被人家扔出来的尴尬与不适。
老郝牛重英雄惜英雄。跑过来为他求情。五爷虎目一瞪,他马上闭嘴,退后,关门。
连日奔波,五爷累瘫在床上。在这里,他耍过心机,半强迫了那人。明明知道小丫头就在门外,他依然坏心眼地握住不放。
王爷醉了。五爷扶额,自嘲道,“在你身边,我从不曾酒醒。”现如今,再没有那让他神魂颠倒的青玉双鱼击翘臀。他也许,永远失去了他的叔夷。
这很好。他成了崔判官。没有谁伤得了他。真好!他这么欺骗自己。总算找回了一点睡意。
战楼兰尽职尽责站在门外吹冷风。倒是一夜未眠。他有自己的小黑狗要想。
“你都不觉得冷吗?寒冬腊月,一身单衣。你们这些练武的人,也不知道心疼母亲的心疼。”来人裹着和老板娘一个款式的厚重棉袍,信步而来。
身上自带一股药香。
战楼兰仔细打量了他好几眼,依然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真是诡异的长相。
那人先开口解释了他的疑虑。他道:“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你一定见过我的样子。”
“哈?此话怎讲?”
“他们都说我跟京畿如意郎君第一名眉目相似。赐我小郎君称号。”
一拱手,谦信温和。“在下白茸。甄怀人甄将军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