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笋吃多了不消化,又没有大哥给她遛食。自闹剧一宴过后,小丫头连着三天起不来,走不动,打个饱嗝儿都是冬笋味。谁出的主意?把冬笋小排这种民间小菜推荐献给皇帝的?皇宫里都是只吃三口的货色,偏偏煮了三大锅。浪费可耻,呃……又是一个饱嗝儿。小白狐活动两下手脚,感觉还凑合。“走!打架去!”
战府门前两只石狮子,双目炯炯有神瞪着人。路过的行人都被吓得快走两步。
蹲在门口的黑狼犬百无聊赖嗷呜一声。他的主人陪纨绔子弟聊天喝酒,带他不得。它只能守在门前苦苦等候。
一块小排从天而降,直落口中。黑狼犬愣了愣,嘴巴一吧唧嚼碎吞了去。许是味道不错,食髓知味的黑狼犬四肢直立,左顾右盼,鼻子一吸一吸找着吃的。
小白狐嘻嘻一笑,又扔了一块小排。黑狼犬看着这比方才远了一些的吃食,心中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抵制不了美味,又离了家门半步。
小排这一次落地的位置有点巧妙,在拐角。黑狼犬吃了一块,闻着味道一抬头。惊得它嘴里的那块都掉到地上去了。一条巷子里都是小排!一路排过去,一路吃过去。黑狼犬的尾巴欢快摇着,不自觉之间远离了战家大门。
吃得乐呵之时,墙头上跳下来一团白。立地不稳,在地上滚了俩滚。黑狼犬警觉转身,龇牙咧嘴向着冒犯者。脚下扒拉两下,把没有吃完的小排藏在身后。
“慢慢慢!今天我们不打架。小黑狗,你要不要跟我混?我教你化人形。”小白狐好不容易把这笨狗调离战楼兰身边。她打过一次就知道这小黑狗喜欢他家主人。正好利用一下。她当即闲话少说,单刀直入。
单纯的小黑狗尾巴摇得飞快,乐呵呵道,“真的?那不是可以×我家小将军?要!”
欺骗这么单纯可爱的小黑狗,心中总有愧疚。良心未泯的小白狐提醒道,“与妖成谋,这是逆天。被上面那群家伙发现是要灰飞烟灭的。你确定?”
小黑狗情深义重,出口成章。“灰飞烟灭不足惧,但求一尝将军菊。”
小白狐,“……我们可以说正经事吗?不要用黄段子敷衍我。”
小黑狗金句接二连三,“没有比推倒我家小将军更重要的事。如果有,那就是如何推。”
“……我还没有开始就后悔找了你这么个脑子有坑的搭档。”
小黑狗竖起警惕的双耳,“坑是哪个小三?不要污蔑我!我脑子里只有我家将军。”
小白狐,“……”小白狐已经可以预见从今往后天天被我家将军四个字洗脑的悲惨日常。日子苦不堪言。
“为什么你不变?”神智回归,可喜可贺。小白狐拍手欢呼。
“我能变用得着你?重伤未愈。还有,其实我教你是有私心的。人妖殊途。你那小将军会因你而短命。至于短成什么样,有待考察。”小白狐一个眼神都不想错过。成败在此一举。
“哪个人做事没有自己的私心?问心无愧就好。我要干什么?”
小白狐想不到区区黑犬觉悟如此高。她只是想找个帮手,并没有什么具体计划。“暂时未知。先帮我查查为什么五王府的冬笋小排特别好吃。”
“哦!我可不可以×了将军再说?你这件事好像不是很重要。”
还没有从他方才参破红尘万丈的大化境中出来的萧灵被这前后反差比冥海深一激,差点喷出一口凌霄血。这个手下行不行啊?
此黑狼犬是战家唯一的守人犬。只负责跟在他家主人战楼兰身后。顺便抓两只老鼠。此犬有名为玄铁。毛色玄似墨半点铁骨铮的玄铁。起名的战老先生是这样说的。
那时四岁的战楼兰偷跑出府,仗着三脚猫的功夫逞英雄,救街边小贩,拳打天子脚下收过路费的臭流氓。意气风发,大出风头。街头巷尾交口称赞少侠年轻有为少侠他朝跨凤成龙。赞的多了就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终是被引到京郊无人处寻仇泄怨。
战家人听到风声都以为这不知死活的小少爷这回一定吃饱教训了。赶到城外一看,他正抱着口鼻溢血的黑犬哭得涕泗横流。
原来那些地痞流氓欺负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打算群起而攻之。黑犬挺身而出,仗着个子小左冲右突,专挑脚脖子咬。尖牙利齿,一咬两个血窟窿。被咬到的干脆就躺下不起来了。本就没多少血气,为损友挨一顿狗咬还嫌亏了,哪里还愿意再战?
黑狼犬是战家护家犬,来自西北大漠,以苍狼为祖。一身肌肉绷紧,四腿长而壮。成年黑狼犬立起来与一般男子身形无两。本就野性难驯,此时大开杀戒,眼红似血。
“让开!我看是你狠还是我鞭子狠!”说话的正是几日前被打的公子哥儿。他看上了那摊上老板二八芳龄的女儿。本想威逼利诱一番,收个二房,享齐人之福。谁知娘子贞烈,抵死不从,这才在大街上用抢的。结果好死不死遇上战楼兰,被狠打了一顿。
丢面子不说,他一介公子,几时被人打得这么惨过?这不疼了两天就寻衅来了?管它人还是狗,气急了老子都照打不误。
少年血性逼着他一鞭子招呼过去。黑犬嗷呜一声,挨了一鞭皮开肉绽。鲜红的血肉翻起了它体内的狼性。腿一蹬,直扑脸上来!管它马鞭抽,皮肉疼,咬死再说话!一众流氓被它这罗刹凶相吓到,纷纷树倒猢狲散。性命尤关,那公子也顾不得体面,一人一犬厮打混作一团。只听得一阵咒骂,声声鞭响。黑犬低吼着,耐着痛疯了似的一通乱咬,全不顾身上道道鲜红。
那公子边打边退,盲打乱踢,还真让他瞎猫碰着死耗子踢到了柔软的鼻子。没有防备只顾进攻的黑犬挨了这一遭,两行血流如箭飞溅。它无力后退了两步,试着甩了甩脑袋,终于还是倒下去了。那公子早在它后退之际狼狈逃命去了。
看着它巍峨如泰山崩倒,四岁的战楼兰第一次懂得了何谓忠诚。兵书三千册不若犬一只。一开始,抱起他的守护神的时候战楼兰没有哭,他悲伤,心里却有点羡慕。作为一只狗,它尽忠职守,纵使现在死去也再无遗憾。它一只狗做到了多少人做不到的事?但是他心里还有点小期许,若他今日没有死,他日就是我兄弟!桃园一杯酒,同生共死!再后来,随着一呼一吸都汩汩冒血的伤口,他的期许也在呼吸之间点点积累愈加弥厚。幸好,苍天有眼!在他求遍八方神佛之前,祖父来了。
方头靴踢了一下,像翻一件货物。黑犬咧了一下嘴,露出满口尖牙。战楼兰狠狠瞪着他,手箍得死紧。战老将军见此,嘴角一扬,说了句毛色玄似墨半点铁骨铮的玄铁,就此给了这只黑狼犬一个名字。有了名字它就是战家一份子,不再是可有可无的看家犬。
十年后,黑狼犬在自己面前化而为人,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满腔爱意。
战楼兰笑了。扯过薄被给人披上。
黑犬低头,泪水在眼眶里打滚。
战楼兰道,“光着身子冷。”
黑犬自嘲道,“我就是一条狗。”冷暖有谁知。
“抬起头来。”
黑狼犬依言抬头。
吻,落在了唇上。小将军把人拉上床,“兄弟给你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