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万大军终于等到这一天。他们要上天山,救女神。五爷下令整顿军队的时候,八十万大军都巴不得搭成人梯,上天把月亮拉下来,挂上早上的太阳。
第一次实际开战的纨绔子弟兵个个摩拳擦掌。用油润好长枪,准备明日多杀两个胡蛮子。得胜归来,升作百夫长。
白茸看着这些不知战场残酷的初生牛犊,心里很为他们担忧。五爷派尚书做水利工程的监工,远离战场。甄怀仁镇守大营。都在安全的后方。只有郝牛,在校场上扯开破嗓子清点明日一早要上战场的将士。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白茸拉开帐篷往外看。郝牛带队的是先头探路兵。五爷亲临。在兵马前发号司令。郝牛穿上厚重的铠甲,意气风发,高举长枪。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那个跟在白茸身后背草篮子的莽汉。
“打倒十八族!营救其其格!”
这是士兵们自己想的口号。此刻,不知道哪个忍不住喊了出来。一时间一呼百应。不在先头兵队列的将士们也被他们的热情点燃,高举双手,加入营救的口号中。举起的手和长枪密密麻麻,能把天都戳出一个大窟窿。
五爷下令:“你们从天山北边上。踩马踏过半山腰天女湖,翻过皑皑雪山顶。在圣女皇宫三十里外埋伏。一旦青烟起,马上从天山顶居高临下俯冲下来,两面夹击。”
“嗬!”
郝牛应了一声。勒转马头冲着自己的手下说了两句。群情汹涌之际,身为领头的他率先打马向前。其余人紧随其后,朝着天山出发。
白茸不懂军事。就他看来,出去打仗就是世上最危险的事。郝牛却不是这么想。他不止一次和白茸说过那尽灭蛮夷的军中圣典。
“管他呢。自己要死阎王也拦不住。”
白茸愤愤地回营帐。掀开帐篷的长布,里面空无一人。他匆忙上前摸了摸宁尚书的被窝。还是温热的。他混在郝牛队伍里,建功立业去了。白茸茫然地把宁尚书的被铺整理好。也没收起来。等人回来还要睡呢。他又送了一坛药酒到郝牛帐篷里存着,等人回来还要喝呢。
明日早上,天才亮了一点。五爷已经被蒋标梅从被窝里扯了起来洗漱。战楼兰的墨龙油光噌亮,横在腰间摆弄。白茸不去看校场那着了魔一样的鼓舞士气。自去后头摊晒草药。
蒋标梅来帮忙。看着后方五大箩筐的草药,蒋标梅第一次意识到军医的辛苦。他起身直了直腰,“能摘怎么多新鲜草药,白大夫真是不容易。”
白茸闻言,放下手上一把车前子。摊开,抽走当中两根秕谷。“不是我采的。这些都是郝牛那个老好人帮我搜刮回来的。”
“搜?搜刮?”
“他脑子笨。一次只能勉强记住一种草药的样子。记住了就去找。上山找,下山也找。有时候看到了,下到人家农田里也要拔回来。”白茸抓住秕谷,“蒋大哥,你说郝牛他们会不会平安?”
“会。而且必胜。”
白茸高兴了。也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有点盼头总是好的。
八十万大军势如破竹。从南面一路杀上天山。胡蛮子一见大军到,纷纷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直往上,受到的阻碍很小。那些和殷北门死磕三十年的精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此行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皇宫大红的屋顶近在眼前。事有蹊跷,五爷停步下马。让八十万大军先原地休整。又派人抓了两个肚满肠肥的贵族进临时搭起的营帐谈话。一谈就是三刻。再出来的时候,五爷身上明显多了一层戾气。是什么让五爷如此生气?八十万大军更加担心其其格。
五爷当着全军的面,让手下翻译那两个俘虏的话。将士们只听得,“圣女在皇宫。十八族长老一致认为圣女怀孕,有伤天女威严。明日,移送天女湖,连同孽种一同,绑上石头,沉了。”
救人的任务更加急迫。手中长枪握得死紧。五爷挥手。战楼兰墨龙上下翻飞,切菜一样割下了俘虏的头颅。五爷把这两个头颅踢到一起。在旁边插上三根香,祭了天地苍生。
等了一会儿。香灭了。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俯冲下来的应援。五爷皱眉。当场改变策略。把八十万大军分做四股,包围圣女皇宫。
铁甲相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圣女皇宫响起。整齐而迅速的脚步声和悠闲自在吹药炉的婢女格格不入。仿效中原而见的水榭长廊弯弯曲曲在河面上。奇花异草点缀长廊两边。
走过长廊,离水榭还有很远的一条九曲桥。这是一个湖。湖心是一个凉亭。凉亭四周都是木板制成,悬浮在水面的九曲桥。九曲桥四通八达,从四面八方汇集在湖心凉亭处。
每一处九曲桥桥头都有婢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曲水流觞。玩得不亦乐乎。
五爷站在长廊最近的九曲桥头。静静看着前方两位婢女斗酒令。
额头花黄贴歪了的婢女学着中原人,拿着花枝舞动,唱:“我有一枝花,斟我紫儿酒,唯愿花似我心,几岁长相守,满满泛金杯”
旁边人给她端酒。“哎呀!忘了这里要喝酒。”她抿了一小口又继续蹩脚地唱:“我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付与他人手。”把花枝交到下一位婢女手上。
这是中原的调笑令。花枝每传一个人都有一段不同的唱词。记住这些唱词不止,还要记住对应的位置要做出对应的动作。郊外春游的宦官家属最喜欢这种搔首弄姿的玩意儿。不曾想竟传到北疆来了。五爷想,大概是没有找错地方了。只有胡医这混迹百花丛的才知道这么多玩意儿。
接过花枝的木簪婢女明显记得更加好。完整地唱出词来。“花酒满筵有,酒满金杯花在手,头上戴花方饮酒,饮罢了,高叉手,琵琶发尽相思调,更向当筵口舞袖。”
到这里,她起身,举起两边宽大的水袖摆舞。水袖收回的时候挂在狮子头的栏杆上,被扯住了。她演得投入,并不知道。手一扯,身子站不稳就要跌倒。众女惊呼。
一双高头长靴踢起她的水袖。水袖往上飞的力道带着人转了两圈。她晕乎乎地跌入一旁相扶的婢女怀中。
众女安慰她。“没事。”木簪顺顺水袖,低着头踏着工整的碎步慢慢上前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相救。”
抬头要看看是谁。看清那双虎目之后当场倒吸口凉气,“离辰时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吗?快告诉娘娘!”说着转身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