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者彬彬有礼地一拱手,道一声:“过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北疆叛徒如此熟知中土礼节。白茸对此人的好感瞬间满点。拍醒怀中昏睡的宁小书。“尚书,快起来谢过恩人再睡!”
宁尚书带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瞄过去,很随意地一挥手,“讲故事,谢了。改日请你吃酒。我先睡会儿。”说着又揪紧白茸胸前衣服,把自己挂在人身上睡死过去。
白茸不明所以。打骂着要宁尚书好好感谢人家,斟茶递酒,就差把人家认作干爹了。众人吃笑。甄怀仁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拉住人一直道歉:“抱歉啊白茸,我忘了跟你说这是谁。快别逼尚书下跪了。我去。哈哈!标梅,你也是可以的。一回来就收了个干儿子。噗哈哈!不行了。我去笑一会再回来。”
这白发之人正是五爷送来北疆练兵的蒋标梅。如今鬓边华发一路飞长,整个头找不到几根黑发。明明日子过得春风得意,也不知道愁什么愁白了头。
甄怀仁带兵,他负责后勤。他为人又低调。白茸长期被留在后方三途,刚刚才跟随五爷等人出天门关,来到北疆。自然不认识这名动北疆的一字并肩王蒋标梅,讲故事。
蒋标梅自从来到北疆。致力于治理碎叶水。无偿教导北疆人民开垦良田,插秧打苗。除了练兵,闲暇时间和当地人相约打猎天山,很是潇洒。就连女儿家的刺绣他也会。他为人风趣幽默,还会讲故事。小朋友最欢喜围着练兵间歇听他说中土人情世故。
很快,借北疆宝地练兵的蒋标梅成了这一带德高望重的长者。他本意低调练兵。谁知道其其格听说他在北疆做的事,为了铭感蒋标梅在大禾文明传播路上的不朽功勋,大笔一挥给他一个一字并肩王的虚名。
北疆十八族一共十八个王,天命轮着在这几家选圣女。北疆从来没有封王这回事,一向都是世袭的。其其格如何看重蒋标梅,可见一斑。封王当天,她还让出天山皇宫西北角一座三进三出的大房子,派婢女下山来把人家行李通通搬了进去。
这一会儿碎叶水两岸百姓不高兴了。那高高的红墙阻挡了他们与讲故事的友情交流。众人以为蒋标梅心机深重,终于借他们的无知追捧,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进驻圣女皇家了。结果转头,讲故事就进去把行李打包提了出来。继续低调搞后勤,依然和河边百姓混在一起说说笑笑。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已经是王这一个事实。
他本就长得和蔼,这般没有架子,更是难得。毫不夸张地说,蒋标梅简直就是人气收割机,走到哪里收割到哪里。
白茸不知道蒋标梅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一字并肩王啊!广陵三途走私的商人多亏了他精准的眼光,运什么,卖什么,全都稳赚不赔。
曾有一次,人问世道艰难不知道倒卖什么好。蒋标梅建议卖茶叶,还要卖廉价的普通茶叶。茶叶陶瓷当初确实好赚。但是历经多年,北疆的茶叶市场早就饱和了。买得起茶叶的贵族家里都堆成小山喝不完。那人问为何。蒋标梅只笑着摸摸膝头小儿黄黄的毛发,说了一句,这孩子听过却还没有喝过茶。
那商人一听,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本着不赚钱的心也要倒卖茶叶让这些孩子尝尝大禾风味。当然,他后来赚翻了。北疆人民图个新鲜来尝试一下这宫中贡品。反正这商人卖茶,价钱公道,质量还不差。一来二去,北疆的孩子有一些还跟蒋标梅学起来品茗。
这样一个十八项全能人间天神一字并肩王蒋标梅,白茸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他的大名?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掐掐胳膊,确定自己没有做梦。然后心满意足地和宁尚书一起昏了过去。
喝茶的战楼兰和人气收割机蒋标梅一人一个,把白茸和宁尚书扶起送回营帐。战楼兰笑道要不送你床上,他肯定乐意。蒋标梅招招手,一个脑瓜崩儿在战楼兰额头脆生生地响。
话说五爷到了北疆,第一件事不是收复八十万大军。而是带着十名百夫长,在前夜无月之时潜入一字并肩王府,把蒋标梅偷了出来。
让他摆脱软禁,在营帐中睡了一个好觉。今日白天召过来问问北疆圣女的情况。还没有说上两句,营帐外响起马蹄声。蒋标梅耳尖,扔下政事冲出来救人。
整了个大热闹,把人安置好。拍拍来送粥的老郝牛肩膀,若有所思地说了句前路漫漫。蒋标梅总算闲下来,再度回到主帐篷,和久候多时的五爷谈谈北疆战况。
蒋标梅说其其格对他们练兵很有兴趣。给予了很帮助。她自己也曾经是闻名遐迩的北疆女将军。在军营中风评很好。
她执枪在大禾皇宫对峙萧皇帝的事情也被挖出来。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此人还对他们主子有救命之恩。八十万大军半数以上建议其其格做副将军。其其格拒绝了。每日依然来和各位士兵切磋训练。一个女子和将士打成一片,实在难得。
忽然有几天,她不来了。八十万大军全慌了神。有消息说其其格怀孕,被十八族软禁在天山之上,逼迫她把孩子拿掉,还绝她吃喝,打骂一个孕妇,逼迫她把玷污圣女的奸夫供出来。
八十万大军一听,这还了得!他们本就不是北疆人,不懂北疆人那些什么神女圣洁之类古怪的坚持。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女神被欺负了!
八十万大军日日夜夜围着甄怀仁,闹腾着要冲上天山。蒋标梅仗着一字并肩王的身份和十八族交涉。也被囚禁在自家院落。
八十万大军的不满瞬间引爆,与北疆贵族干了起来。三天两头来一场私下斗殴,营救,乱成一锅粥。甄怀仁压了一次又一次。
北疆贵族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主和的被赶下天山,和八十万大军一起,占地为营。两派以天山牧民能到达的最高山腰为界,泾渭分明,针锋相对。
“说完。”蒋标梅两个字结束这一次的北疆战况故事。
五爷听完,揉揉额头。“所以这个北疆叛乱指的是北疆内部乱起来。不是八十万大军被十八族挑拨,起兵冒犯大禾边境?”
“当然不是。谣言是怎么传的?真是莫名其妙。”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赶过来的五爷不知道说什么好。敢情这不是什么冒犯边境,他也犯不着用五万纨绔子弟打八十万大军。什么天意弄人,不过以讹传讹。哪来必死之战,真是杞人忧天。八十万大军在手,莫说十八族的主战派,整个北疆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出了天门关,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也是另一种天意弄人。且不说殷北门,光是他走,他不留,五爷就没有回去的余地。
蒋标梅喝了一杯茶,给对座的五爷上了一杯。问他既然已经知道是误会,这大禾的天门关也是回不去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五爷揉着眉心,嗅着不是那么好的茶香,眉眼浓愁化不开。说:“遂了怀仁的愿。打一场漂亮的仗。灭了北疆十八族,只留下其其格的呼德氏。换来北疆世代和平。”
“我问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