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爽朗一笑,道你我两个有缘人同在,这小玉佩分不清楚,你且放我手心看看。说着大大方方把手摊开了。
那樵夫看他方才说起崔钰确是心急火燎,又见人长得谪仙一般洒脱。思忖他应是崔钰旧相识。答应依言一试。
那玉佩一离了这樵夫便暗淡无光。到了此人手竟然燃起烈焰,变得红通通,很有生气。樵夫便收了银子,高高兴兴把这玉佩给了有缘人。
在旧庭院前,五爷一步跨入,手中玉佩霎时变得比之前更加昏暗。五爷收了手上火苗,一看这死气沉沉的玉佩有点皱眉。他根本不是什么有缘人。方才火光不过是他略施小计。这玉佩和他的力量相冲,反抗得十分厉害。奈何技不如人,这会儿怕是累坏了。
庭院凉亭中无人。有琵琶声自远处响起。有女子清冷的声音歌曰:学海无边,书囊无底。今入无涯。望以苦为舟,过无涯书海。
这声音与他的叔夷给他煮红豆那晚的琵琶声一样。不同的是,重叠了四次,比上次多了三次。
他的叔夷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琵琶女显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清冷的声音里有了笑意。道一声,“善。”
庭院里空无一人,五爷不相信。他闭眼凝听。又听到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仔细一看,那人并不年老,只是长得成熟稳重,说话一板一眼,给人一种小老婆婆的错觉。他看到了。是的,闭上眼,那记忆中的柳叶眉反而看得一清二楚。果然是他的叔夷。
那小老婆婆说话很有威严。她一字一顿道,“在下孟婆,特来迎接判官上任。请判官大人在此处署上真名姓,以正冥府,通告百鬼。”
五爷望过去,那孟婆捧着的是一册玄黄书卷,没有字。
崔钰不正不经嗤笑道,“会有哪个署个假名吗?还真名姓。”
孟婆依然如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此为生死簿,只有阎王授命的判官可以动笔。冒名顶替者,天必诛之。”
崔钰没有拍着胸脯做出害怕的样子来迎合她的刻板警告。他拿起羊毫就要署名。
边上一只大手伸过来,死死擒住了他。他左右挣脱不开,这才放弃,转头过来看他。桃花眼如在深潭,深不见底。
“一个写错就是天诛啊!你,考虑清楚。”
五爷没有喊他的真名姓。一来不知是他一人执意冒充,还是这些人串通一气。他不敢冒险。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最安全的身份,友人。
崔钰皱皱眉,有点意外,显然料不到他会在此时出现。
桃花眼一挑,心想来得正好。他淡淡道,“五爷,在下名为崔钰。”话里生分得就差一句你认错人了。
“且慢!”他不着痕迹地拨开人要写字的手。举高玉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场的人不知法力深浅,他决定赌一把。他堆出一脸假笑,让人如沐春风。“你昨日酒醉。我怕玉佩搁着你,睡得不舒服。自作主张解下了。一时兴起,想要藏起来耍耍你,让你着急一下。如今物归原主。”抓着人手,硬是要把玉佩塞给他。
在场之人一见那玉佩,纷纷悲从中来。
五爷无声握紧了隐而不发的霸王枪,待这玉佩一起反抗的异状,随时准备掳了人便跑。
崔钰知他存心试探,索性将计就计,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来如此。我还说怎么不见了这环配之物。有劳五爷。”说着当场把这玉佩别在腰间。那白玉竟然对这个假崔钰服帖异常。
崔钰腰间本来佩戴了一对轻薄通透的双鱼。如今和白玉相碰,瞬间青白二光闪过,亮瞎人眼。
五爷跨步上前捂着人眼。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对青玉与这白玉缠绕不分,你追我赶,最终合二为一。白玉消失不见,青玉愈加稳固。两条红绳纠缠间拧成一股,坚韧有力。
崔钰拨开他的大手,提笔,落纸,在那生死簿上签上二字。盖棺定论,新官上任。
月黑风高夜,城春草木深。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候。
孟婆提着从牛头手上抢来的钢叉藏在草丛里,身后是崔钰集结的百万鬼兵。当年那个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半老徐娘如今幡然醒悟,不爱红装爱武装,点兵沙场。
钟馗看着这个扎起长发除了簪花卸掉浓妆披上铠甲紧握凶器的女子,突然觉得有点可怕。
他知道,遇到艄公之前孟婆连头发都懒得扎,顶着一头鸡窝草到处晃。
崔判官自与她谈话以后,孟婆一次都没有再去过三途河。
崔判官提出要集结阴兵的时候孟婆第一个同意。
崔判官久居人世孟婆毛遂自荐接管全军。
待崔判官青玉双鱼成,孟婆的百万阴兵也将嗜血而动。
阴兵者,天地异数,天理不容,因为实在太强大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生不死,不灭不散。这样的存在集结成百万大军,说是可以毁天灭地也不为过。这样打不死的力量,仅在孟婆一挥手,但凭判官双鱼合。
城郊的树林里站着两人。两人在前一人在后,双方对峙。
一个身穿道袍却有书香气息,双手负在身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旁边站着一个狐鬼。他嘻嘻贼笑两声,伸手往脸上一揭,撕了脸上人皮,现出本来面目。
“怎么?艄公对我这用面粉做的赑屃很是喜欢?来呀!抓到了我便随你上天庭见天后娘娘。”
一个手提长竹竿,额间宽阔,腰背结实。看样子是个三十出头的练家子。此人满脸惊讶。看着这变脸的大禾天子心知中计,一时为自己冲动追出来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