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真是想不到这小店后面竟是另有乾坤。
店面很小,十余人已经坐满。它屋后竟然有一个百里长的院落绕着山头螺旋建起,缠绕到山顶去。五爷抬头数了数,少说有三十间院落。每个院落四间厢房,书房、厨房应有尽有。他的辅王府尚且只有这山头的一半大小。
这么多房子,可都住满了哪几家?五爷微微一笑。江舟会意跑了去厨房打听消息。
“还不走?”
“来了。”云纹靴踏步上山,故意慢走人一步。前方他家叔夷一对青玉双鱼随着衣服后摆左右晃荡,浑圆紧贴欲隐欲现。五爷的心啊也在浪啊浪。
安排房间的时候,江柏很聪明。拉着自家弟弟的包袱便走了。胡医、战楼兰也不笨。就是这个窝在人怀里睡死的狐狸没点儿机灵。
上到山顶,到得门前,五爷主动上前推开门扉。正打算拿起桌上茶壶沏茶。萧采荇喊住他。“慢着!”
五爷身子一定,手上被塞进来一团肉。
萧采荇不由分说道,“拿着。我打扫一下。”
五爷抱着肉团,退出门口。看着他从自己包袱里翻出手帕当抹布,把窗棂抹了一遍又一遍。还挑指头往上,被铺自己悬在半空。他低头检查下面有没有上一个主人留下来的毛发。
好半晌,萧采荇才扔了抹布从自己包袱里抽出帕子,擦擦干净的修长,说道。“勉强及格。”
逐寸检查,江舟查刺客都没有你仔细。好不容易等他检查完,五爷这才重新迈进门来。屁股可算着凳子上了。这爱整洁的毛病怎的愈加严重了?
萧采荇忙了一会儿有点渴。他一掀开茶壶盖。皱眉道,“你去给我找点好茶。这货色我喝不习惯。顺便,去把她洗干净。”
五爷应一声得令,拎着狐狸脖子上白毛提出门去。
五爷出了房门,把梁上的江舟叫下来问了两句,要了点东西,顺手把那团肉扔给他。
入夜的客栈里该回房的都回房了。江舟说,大堂里只有那个机灵的俏老板娘。正合他意。
五爷懒得走,一提真气直接从山顶滑翔下去。反正天黑,谁也看不见。藏拙便不必了。
翻进小店大堂时着地的声音有点小。甄辛娘没听见,还在噼里啪啦算账。五爷确定了此人不会武功。大步上前,用弄来的一袋东西敲了敲她面前的木板。道,“老板娘,买茶。”
甄辛娘抬起头来,入目就是整整一袋银子。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少不得一百两。“爷,用不着这么多。”银子挡了眼,她看不见人,只能凭声音知道这是那个要了一个院子的大爷。
五爷道,“我没打算花钱买茶。”
甄辛娘抬头,眼里就是一句话:难不成你想显摆一下银子然后让我送你茶让你白喝?
五爷看她终于抬起头来看自己,这才继续道,“这是买你们店的钱。”
老实说,要买下这么一家小店,用不着一百两。这回儿赚大发了。甄辛娘拉开抽屉就要找屋契。“爷等等,我给你拿屋契,还有我那死鬼留下来的二两贡品碧螺春。”
五爷修长的指骨敲响柜台。小声说,“屋契不用。给我把问路的全指到南疆去就行。”
扑通一声,柜台后有人摔了一跤。上有北疆,下有南疆,兄弟担当,大禾固若金汤。身为土生土长的广陵人,这首民歌她三岁的时候娘亲就当摇篮曲唱给她听。如今嫁过来吕江近源头的三途边界,家乡的事她还是记得的。她扶着柜台爬起来自言自语道,“殷家老大不得安宁咯。”
“聪明人。剩下的就麻烦老板娘了。”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五爷就知道这个老板娘有胆识、够聪明。果不其然,她收下了银子,接下了这可能要命的买卖。险中求富贵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拿着贡品回房邀功的五爷在过道被拦住了。
暗处看完全程的战楼兰忍不住拍手叫好,“虚虚实实,假亦真时真亦假。妙。”把刺客引走,顺便黑一黑殷其雷。身在南疆的殷其雷知道了怕是得把人追着吊打。不过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忌惮皇上耳目,完全不敢动。
“疑心自然生暗鬼。本公子只是顺水推了一把。”近来这本公子是说得越来越熟练了。
他脱下了锦衣华服,换上粗布麻衫,站在萧采荇身边还不如他耀眼,堂堂一个王爷活脱脱成了个陪衬的书童模样。偏偏他甘之如饴。
不知为何,没了王爷的包袱,两人喝喝茶聊聊天,明明是一样的消遣,却比往日舒心。更重要的是,叔夷变得一日比一日漂亮,虽然爱整洁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
这不,刚进门又被赶出来了。原因是他练完剑没有沐浴。五爷说我练剑之前洗过了呀。结果他家叔夷半点不留情,抱着洗白的狐狸,像对待垃圾一样一脚踹过来。
他看了看天,约摸是二更时分,这个时间也不好去打扰店家。“只能在书房将就一晚了。”
铺了床还没有睡下,窗棂有撬动的声音。五爷以为遭贼,一掌过去,虎虎生风。临了见是老板娘,又把劲儿收了。
眉间生风、死里逃生的甄辛娘扒着窗台翻进来。坐下道,“小女打算把店收了,跟你走。”
来者是客,五爷给倒了杯冷茶。“我可不想被你山上死老鬼下来提刀抓奸。”
甄辛娘伸手接过,“那更简单。让我那死老鬼与我一并随了你不结了”
“我没那意思。”五爷直接拒绝。
“可我家死老鬼看上你了。”甄辛娘说得半点不忌讳。一脸清清白白天真无邪。
五爷,“……”
这个甄大当家是原来萧至善下岭南时候的副将之一。算起来还曾和战棣、殷氏兄弟一起喝过酒,睡过一个帐篷。后来不知怎的和主将萧至善闹翻了,自己跑到这个三途小城占山为王。
他本不想多管,转念一想他能在第一天就找到自己并果断追随,如此有魄力之人实在不应该被埋没。那个上菜的小伙子拳头还是很结实的。想来不是简单的山贼而已。
拿过白纸铺开,沾墨运笔,方方正正签了个五字。五爷把纸张交给甄辛娘,“你拿着这个出去和络腮胡子说一下。”
甄辛娘仔仔细细看了,不偏不倚的正楷。再细看却是每一笔都千回万转,另有乾坤。若是随意,如何作得凭证?若是刻意,要模仿起来真不容易。
甄辛娘得信走了。她赶着给她那山贼老公报喜去。
江舟自梁上倒吊下来,“爷,这话咋听咋不对劲儿。”明明是收手下说得拐媳妇儿私奔一般。
连江舟都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