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走后,四爷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堂,顿觉十分寂寞。
他摇醒方才被迷昏的人。命令道,“江负舟,让陆子安回来。”
自凌霄楼一箭,他干脆跑了出去。四爷心想,让他换个环境,冷静一下,未尝不好。结果一走了之,都快一个月了还不回来。
大堂外转进来一人。陆子安步伐稳健向自己走来。道一声,“我已经回来了。”
看到江负舟那家伙奇怪举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看着他对无人处说话,看着他疾走回京。
四爷看了一眼,狐鬼走了,禁制解了。眼前情形有点微妙。他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听见多少?四爷迎上去,手环上他后背,肆意乱动,“变聪明了。懂得跟踪。”
一月不见,甚是想念。
“她施了法,我什么都听不见。”陆子安的声音比往日低沉忍让。也没有推开自己乱动的手。
“可惜了本王的甜言蜜语。”四爷知道,这是要成了。
让人意外的是,陆子安没有想当年那样轻易受他撩拨。他轻轻拍开了在他身上乱点火的手。“她很生气。”
红瞳不知悔改,又把手环上去。“死丫头向来不懂这些。”
陆子安再一次把他的手拍开。 “你到底想怎样?你说要帮我报复仇,却去谋害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娃子。你说要扳倒苗梢,人家还好好待在那四爪金龙太师椅上。还有你,什么时候……”他顿了顿还是说不出你什么时候自尽这么绝情的话。只好换了个婉转的说法,道,“什么时候解决这一切?”他们之间的事,他不想借助外人之手,哪怕是当今皇上。
被拍开手的四爷觉得这一次陆子安下手有点重。因为他觉得挺疼的。四爷展开双臂反问,“你要报父仇为何不亲自动手?我给你机会。有种给我一刀。这般拖着欠着算什么?”
陆子安后退两步。支支吾吾道,“你说过,会帮我的。”
四爷走上前去抓住人手。道,“我现在反悔了。我要你。”
陆子安抽出手,转身就走。不让人看见他满脸红晕。
四爷在人身后笑得那么放肆。自言自语道,“你还喜欢本王。你骗不了本王。”
同病相怜的江负舟笑得苦涩,笑着笑着舔干了嘴边泪珠。他还是无法直面这个和自己一样求不得的痛苦。江负舟一伸手,把人敲晕,扛起带到寝室放下。他看到梦中的四爷笑了。想必是好梦。若连梦都不能肆意妄为,真不知道这人还要怎么活下去。
“四哥,六郎找到了。”梦里是前世让他找石棋的时候。明明有赖于他人帮忙还自己包揽了所有功劳。萧四郎不说话,红瞳直直盯着他。
萧六郎别过眼去,不敢看他。道,“是六郎,不,不是六郎一个人找的。”
黑白二色的石棋很是粗糙。萧四郎抓上一把,握在手里,捏碎了棱角。
他不说话,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萧六郎完全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只见得他手中碎石纷纷。用上了内力,那一定是很生气。他慌慌张张在那里拼命道歉。
萧四郎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萧四郎狡黠的红瞳闪了一下。
萧六郎后背冷汗霎时湿了一身。
萧四郎拿着一颗磨平了棱角的棋子冷冷地问,“黑还是白?”
萧六郎天生眼疾,看不出来,只能猜,“黑。”
“错。白。”一枚白子落在萧六郎左手上,入手圆滑。
“黑还是白?”
凭着和手上白子的一些细微的差别,萧六郎猜,“黑。”黑子落在了右手上。
“不许放在一起。平放着。黑还是白?”
萧六郎摊开双手不敢收回,游戏继续。
181颗黑子180颗白子。
“六郎要不要玩棋?”他是笑着说的。
萧六郎知道这是不生气了。他酸软的双手依然摊开着,蹦跶着跑在前头,“三哥哥说玩棋要在亭子里!快来!”
萧四郎应了一声,跟上去。红肿的右手被他负在背后。
自此,萧六郎能辨黑白二色。
夜半醒来,身边竟然是垂云。慕容垂云听得声响,啄米的脑袋一个前冲,醒了。“睡吧。”慕容垂云塞给他一个锦盒道。
四爷宝贝似的抱着锦盒,闭上了红瞳,人却是醒着的。
那之后,陆子安终于下定决心对他不闻不问。四爷也再没有为难他。知道怎样用最少的力气打人最痛,当然也知道怎样打人看起来最痛的十八好汉也解散了。两人形同陌路。
四爷自从和新皇谈了一宿,天天换着花样折磨朝中文武百官。回来就抱着锦盒睡。
慕容垂云看不过去,找了个机会逮着人。劝说道,“你说父仇不共戴天。但是我们四爷也是被太师所逼。双白案,多少官员直接间接师承苗太师?若他肯出手相救,陆家不至如此。你为什么不恨他?我们四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者,他待你……
慕容垂云思忖着这话该不该他来说。想来四爷是不打算说了。他挑明道,“其实,那些药都是四爷要我拿给你的。他还千叮万嘱要我看着你上药。还有,你知道不知道,每次为难你,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每次回去四爷都逼着自己受一遍你受过的罪。你待四爷也不是恨之入骨。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放下来?对你们都好。”
说了一长串煽人情话,慕容垂云觉得自己要是陆子安估计得冲将上去把人搂在怀里好好揉一把。
陆子安没有一点反应。他冷冷地反问,“你可知为什么要选我父亲做这双白案的始作俑者?”
慕容垂云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冷血,满脑子只有父仇父仇。他不悦道,“不知道。”
陆子安平静道,“因为他早在向我父亲献计之前就知道我的存在。十岁,他就为了得到我,灭了我全家。我为什么要可怜这样一个恶鬼?就因为他情根深种?我做不到。”
很奇怪,想当初知晓真相那么愤怒、不甘心,如今都似假的一般。活不活着都没有意思了。哪里还管是不是好好活着?
慕容垂云看着他离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人之间远比他想的复杂。在他的心如死灰中,慕容垂云不再指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们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