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不给她这个机会。长枪架在人脖子上,用力一拍,送到了身后士兵怀里。婢女们终于发现这群从天而降的侵入者。她们久居深宫。初次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当场吓得四散而逃。
没有军队把守。没有一点囚禁的气息。可是于归的密信中,要救的人确实在此处。不对头啊。大军跟着五爷噔噔蹬踩着木板过去。九曲桥一次承载这么多人,有点吃力,下陷了一点。湖水漫上木板。大军淌着水在九曲桥穿梭。一个挨着一个,半点没有乱。
水声凌乱夹杂着他们女神的声音。太远听不清。走近一点,竟然变成了一个女娃娃的声音。
女娃娃轻快地唱:“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嘿!石头,剪刀、布。啪啪!”
这也是行酒令的一种。猜拳决胜负的同时接受惩罚。猜赢的一方就做打人耳光状,左一下,右一下,同时口中发出“啪、啪”两声,输方则要顺手势摇头,作挨打状,口喊“啊、啊”。如果猜和了,就要做出亲嘴状还要发出两声配音、动作,声音出错则饮酒。
女娃娃赢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再来!再来!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嘿!石头,剪刀、布。”
那三尺高的女娃娃隔着桌子,踮起脚尖作势要吻对面的怀孕女子。被旁边的貌美中年男子按着脑袋推开了。
“哎呀呀!”
女娃娃自己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出了凉亭。刚好砸在五爷张开的手掌上。女娃娃瞪大看不见的眼睛,鼻子吸了两口。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越过人就要跑。
五爷双龙出海,把她两肩制住,把人定在原地。女娃娃不甘示弱。化作原形,四肢着地,企图溜出九曲桥。嘴里嚷嚷着:“龙啊!师傅救命呀!”
可惜此处没有师傅。白狐狸顶着凌乱的衣物被衣带绊倒在地。五爷龙爪出洞,抓小猪一样,揪着那短短的狐狸尾巴把人提起来。
这活蹦乱跳的白狐狸正是在天山养伤萧灵。那孕妇就是八十万大军的女神其其格。旁边的半老不丑的中年男子就是其其格刚过门的丈夫胡医。
小白狐被吊在半空,扑腾着身子口吐人言:“放开!师傅的尾巴是你可以随便抓的吗?天地君亲师!做人也好,做龙也罢。讲究的就是一个尊师重道!你不放手。很好!那就不怪我翻脸不认人。枪上说话。”
话落,一道耀眼的白光闪得众人闭上眼睛。白狐狸趁机幻化人形。现出手上玲珑白银枪冲着人脸上直刺。五爷耳中听得风声响,侧过脸,避开了锋芒。
长枪架在人脖子三寸外。萧灵咧开嘴笑了。“着!”长枪横扫,直往脖颈上切。五爷无奈,反手把这烫手山芋扔了进凉亭。萧灵在空中转了两圈。稳稳落在中间的石桌上,脸朝着五爷,半蹲着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她故意让枪柄凌空,原地翻转两把才帅气地用力握紧。得意洋洋地说:“小念,看好了!师傅今日一次教完剩下的六十四式!”
圣女其其格挺着大肚子被自己未出生的孩儿扯着,被迫面朝战场。
萧灵后脚一蹬,石桌子上登时凹进去一个脚掌大的洞。她的身体借力朝前飞。玲珑白银枪直逼五爷面门。
五爷站在原地不动,嘴角抽搐。什么玩意儿?真不想告诉别人这个动不动就打人的疯子是我师傅。五爷也不躲。大手深入袖中取出老鳖给的小木牌,朝着天摇了摇。九曲桥下湖水咕噜噜颤动着。随即朝天竖起无数水柱,把萧灵冲了上天。
萧灵被突如其来的水柱吓得原形毕露。厚厚的一身白毛被打湿。身材小了一圈,只有圆圆的肚皮半点没变。浮在水柱上呆呆地坐着。被水流冲得一上一下。她还不敢相信半年不到,一个人间王爷竟有了指挥天下百川的本事。
“胖得你那样儿。”五爷侧目。
她低头看看肚皮。低头叼着衣物扯动。想遮一遮这肚满肠肥的样子。结果越扯越乱,把自己五花大绑。五爷实在看不下去了。两手插在它腋下,费了点力气把这只笨重的胖狐狸抱起来。动作熟练地给它解开打结的衣带。重新绑好。顺手把白毛卷在手指上扭干。一如当年。
白狐身子左扭右扭,把身上的水全甩五爷身上。扁着嘴撒娇:“不干!再来!”
“再来十次你也是输。”
“我不信。你跟我再打一场!不许用水!”
“那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同意改日切磋了。白狐向前伸出毛毛的小短掌。五爷大手默契地拍上去。仿佛相识半生的挚友。
“你怎么在这里?三哥不是让你到天女脚下养伤吗?”五爷捏了捏白狐肚皮一圈肉。“我看你养得不是伤,是肉。”
“你今生十八岁那年,我不是已经手把手,将三哥哥整个都交给你了吗?那我寻思着反正没事做,要在这边修炼,当然得跟主人家打声招呼。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打出交情来了吗?五哥我跟你说,看见没有?”
白狐回头指着其其格肚子,“那里面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我打算从现在开始教她。等她出生,那就是比至善还要厉害的家伙。而且呢,我上天偷了命格星君的本子看过了。这孩子大有前途!重情重义,勤政爱民。我可喜欢她了。其其格也答应了。等她出生那一刻起,她胡小念就是我萧灵唯一的干女儿。只此一家绝无分号!”
其其格的肚子一凸一凸。隔着衣服都可以看到里面娃娃兴奋地拍着母亲肚皮的小手。
“所以,你站在我这边还是北疆那边?”五爷问。
“啥?”
五爷想了想。果然不能指望她理一下军国天下这种大事。拍拍她肚皮,看着那凹下去又反弹的样子笑着说:“我这副身体跟表姨母有要事相商。你回避一下。”
白狐不让他玩弄自己的肚皮。憋着气把肚子缩回去,从他怀里跳下地。这会儿连三尺都没有了。只好仰视昂藏八尺的他。提出请求:“我回窝里去。你让大军把天山脚下那条路给我让出来。我懒得打回去。”
五爷很是诧异。“你不住这儿?”
白狐摆了摆爪子。“我一个狐狸住什么皇宫?要不是惦记着这未出生的小丫头……呦呦呦!回去!不许出来!没看见你娘难受?我明日再过来。”
得到许诺,方才把母亲肚皮抓出手印的娃娃这才消停了一点。其其格早已是疼得大汗淋漓。胡医在一旁心疼无比地给她擦汗。
五爷听她意思是要在北疆常住。心里盼着她回去劝劝固执的情人。提议道:“我看你伤也好了。肉也长了。不如回去,探望一下你三哥哥?”
“我不回去!我就爱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北疆天山雪峰顶上。你也莫要拿我三哥哥来说话。我把他亲手交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了。我是知道你不会待他不好才舍得把他给你。反正你们鹣鲽情深,情深弥笃的,我是笃信不疑。再者说,老子这种睡惯了天女足的家伙就是无福消受那什么轻吻被温。你有这功夫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回去说句话哄哄我三哥哥。”
五爷纠正她的发音:“是衾稳被温。”
“亲吻跟轻吻不一个意思?近朱则赤,近我三哥哥者迂!走开走开!老子要上山闭关修炼!谁也别拦着我!”
大军堵在九曲桥头不让出。五爷挥手同意她离去。大军自觉向左右两边分开,留出中间的通道。白狐前爪迈出,后腿收起就踢到自己的肚子。它站直了,挺着肚子,两只脚人立而行。看得将士们捂着嘴偷笑。
白狐不理会。继续走。走了两步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五爷问过她支持哪一边。“那个啥,什么天女天命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搞的。我就是过来陪陪孩子。”
“知道。凭你的本事,一挥袖可让寒冬腊月消退,换来百花齐放。你不屑于这么拙劣的表演。是不,大哥的小丫头?”
丫头是前世萧家长子对这个妹妹的亲切称呼。别人都唤不得。“连这个都记起来了?你到底记得多少?”
“我记得我的三哥喜欢喝糖水,记得大哥的小丫头喜欢打架说脏话。”
“那便是全记起来了。孟婆汤就是不管用。”
“忘情锤也打不散。”
“不害臊。三哥哥怎么就喜欢你这不正不经的家伙?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不想了。”
萧灵离去。五爷踏步上凉亭。取代原主人,坐在其其格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