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采荇端坐房内，与平日里的谦谦君子模样并无差异。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小丫头最近如何？”

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止不住得抖。胡笳十八拍，一拍不停。弹起来他自己看着自己的手都眼花缭乱。实在太累人。连同答应的超度也延后处理。好在百鬼没有起疑心。

“吃吃喝喝，并无大碍。”弄雪答。

萧采荇倚在桌沿上，桃花眼一飘一飘，“我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丫头。”

麻痹的双手在桌子底下轻甩，活血通络。

弄雪剑寒光映出如冰的双目。萧炜淡淡道，“我杀了萧至善。”全然没有杀了一个开疆辟土大将军的骄傲或者愧疚。

萧采荇知道这种人自幼被教导舔血为生，不懂何谓人间，何谓真情。他也淡淡问，“谁下的订单？”

“薛炜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是弄雪，只是区区一介剑魂。”

还有该死的侠义之道，商人之谊。他大可一个渔樵问答逼迫过去。然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萧采荇只能寄希望于他的五爷能问出什么来。

他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把人遣走，独自思量。区区一介剑魂。若果真如此，你怎会在我还来不及命令之前收剑？前尘往事岂是这么容易一笔勾销的。

在对待萧至善的问题上，他没有前世萧至尚那种对妹妹的无限宠爱。他由始至终都只有萧灵一个妹妹。

他不像五爷，对一个人好，恨不得把他宠坏，让他离了你就什么也做不来。

他疼爱小丫头，不可不说是有一点报答她弱水相救、避雷印及往后种种相助。由此可见，他与人交往更多是一种礼尚往来。

但是这个萧至善带给他的只有害母后战死沙场。他无法原谅。明知道此事不能怪罪她一个尚在母胎的孩子，但是他就是无法原谅。所以前世，他这个哥哥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那个妹妹。他承认，自己很小家子气，很感情用事。读再多的圣贤书，依然改变不了。他有时候想大抵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有时候真羡慕那死丫头没心没肺。不想考虑的事情便不去思量。他真是找罪受才去听什么无名山罡风。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最快乐。让往事随风，从今往后重新开始。

只是他做不到。“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他是萧采荇。他就是喜欢耍些小心眼。所以他想方设法勾引五爷，所以他利用祥瑞御免的妹妹。他就是小肚鸡肠。所以他原谅不了前世的父亲，原谅不了前世迟钝的小五，原谅不了那个害他妹妹伤心的萧至善。他就是贪心不足。他就是，缠绵悱恻寿比南山哪一个都放不下。

剑鬼走了，五爷还未来。胡思乱想的他自斟自饮三大白。脸色都不带红半点的。他酒量很好。但是他知道五爷不喜欢别人借酒消愁。五爷觉得这是懦弱。真正有用的应该是去想，去做。在自己心里纠结，一点用都没有。“我就是一点用都没有。”还要连累妹妹。还要吸你精血，损你阳寿。

五爷解决了霜雪门，摆脱了小白狐。万事俱备，迈着轻功就迫不及待进院落来。

有酒味。五爷皱了一下眉。再要闻清楚，又没有了。

萧采荇打开门，问他有什么事。

“没事。想你便来了。”

意料之中，那人红了脸让出半边身子让他进去。

五爷往屋里扫视一周，没话找话说，“这房子不错。老板娘挺有眼光。”凳子悄无声息挪过去一寸。

萧采荇斟茶醒酒，不说话。

梁上百鬼小心翼翼转移酒坛。俎鬼屏蔽五感，食香鬼伸长鼻子去嗅取飘出来的酒香，不让它外泄。

气氛有点冷。五爷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宠坏了。结论是否。他的叔夷怎么都是好的。

五爷给自己斟了一杯，夸张道，“这贡品碧螺春不错。比我辅王府的还要香醇。”

萧采荇一个白眼过去望他自己体会。这是二钱一两的铁观音，不是你那什么贡品。

五爷估计也反应过来了。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凳子却又明显挪过来了。

五爷安静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直接放弃寒暄，从侧面抱紧他。

萧采荇没有再拒绝。该来的还是要来。生日宴后他可以蹙眉说疼。车马劳顿他可以说累。这会儿要说什么？

他本来想问沐浴了没。五爷抖开香囊让他嗅，示意我不仅沐了浴还熏了香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萧采荇不死心，“幺妹儿……”

“那家伙都能下地跑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五爷要做什么事那是从问题的源头就开始布置，要的就是水到渠成。拿妹妹当挡箭牌这种事，你想得到，五爷也想得到。

萧采荇没话说了。他知道今夜是天时地利人和，怎么也躲不过去。他也不是不喜欢。人妖殊途固然是原因之一。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有想到五爷这么喜欢，这么有能耐喜欢。这都一二三，三个月没做了。天啊！明日可别来又一场裹着棉被找胡医的大戏。想想他就屁股疼。清雅舫那会儿就是，十天半个月都是在床上躺着的。

这，这恩恩爱爱和他想得太不一样了。他只是想圆了前世的梦，光明正大牵着小五的手慢慢走。他没打算被五爷抱在怀里展开轻功往府里赶就为了那事儿啊！他忽然觉得当初若是没有手贱去撩五爷就好了。

五爷俯下身，啃着他耳垂，甜言蜜语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萧采荇觉得刚才真不该喝酒。这会儿全身软绵绵，任人摆布到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是坦诚相对。萧采荇酒劲儿上头，满脸红霞。

很难得，五爷看着这么娇嫩动人的他竟然没有进一步动作。五爷下身压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胸膛的剧烈起伏和下面那个硬如铁，怎么看怎么是那么回事儿。他知道五爷忍耐得很辛苦。五爷等着自己同意。他想了又想。今天不进去是别指望完事儿。那就快一点结束。长痛不如短痛。转念又想，不不不，还是慢慢来。生日宴前夜，五爷稍快了那么一点他都得哭得稀里哗啦。还是细水长流，温柔似水来得好。

可是现在这情况要怎么告诉他怎么开始？他想着从最简单的开始就凑上去，勉为其难亲了亲小嘴。

被饿虎扑食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桃花跟着流水转，点点泪，碎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