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负舟被这神出鬼没的黄犬搞得没办法。明明眼看着它出了五爷房,要追又愣是找不着。不是丢在了草丛里就是消失在了转角里。是消失。江负舟都要怀疑自己晚上等江舟回房关灯等得太晚,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五爷还严令他盯紧黄犬。江负舟觉得以前认为这差事好做的自己简直是头号大笨蛋。想想也是自己没用,跟个狗还能跟丢了。
江负舟最近有点失魂落魄。江舟很担心。
好不容易在房门前截到他。江舟不知道要说什么,结果开口就是,“你和九姨太怎么回事?”
江负舟想了想,还是不肯说,只说,“是我太没用。”
江舟生气了。给你机会还不解释。“真没用。”
江负舟笑得苦涩。越过他走了。
江舟在房间里左思右想,越想越心疼他的笑。他敢肯定当年事有蹊跷。
江柏见弟弟没有出来用晚饭,有点担心。拿着饭菜到他房间。“舟,吃饭了。”
江舟看到哥哥眼神一亮,“哥哥,当年九姨太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问起这个?”江柏很为难。
江舟软磨硬泡,绝食相胁。江柏只得把当年真相说与他听。原来是九姨太偷钱被江负舟发现,威胁他说出去就告诉老爷他对江舟有非分之想。最后还不放心,下药陷害。是以,江负舟那晚才失了本性。
“只有这个?”江舟眼里充满怀疑与愤怒。
江柏死口咬定,“只有这些。”
“早发现不妥的父亲本让你留心九姨太。见她买了春药就将计就计,抓了个人赃并获,污蔑他二人有染。拉她去浸猪笼,赶负舟出府。一次解决两个家丑。这个怎么不说?”
江柏恼羞成怒,“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江负舟那小子?他胡说八道!”
“爷告诉我的!为了我们俩兄弟的情义,负舟什么都不肯说!他早已知晓,硬是自己咽了苦水。你怎么不替他想想?”
若不是爷的一句话他到现在会被蒙在鼓里。
那日他把事情给爷描述了一遍。爷眉头深锁,“你说他是喝了一杯茶突然扑倒你,还堵住你的嘴让你无法求救。那深更半夜的,你哥哥怎么就能及时赶到?”他当然能,他一直在门外等着。
江柏想不到爷能猜到这个份儿上。他满心满眼都是不能让负舟小儿得逞。江柏直视他的双眼,“替他想?他要没那份心思当初为何不辩白?是他自己愿意走出江家的。他这是认了自己肖想你!你还替他想!我们江家好心收留他不是养他来玷污你的。”
江舟移开眼睛,不敢看他。他没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但是近来看见负舟跑得脸色发青,他很想很想像当年那样手摔破皮了就把人抱在怀里揉一揉。得知他被冤枉多年还不肯辩白更是多了许多愧疚。
见弟弟替那白眼狼心疼。江柏很是担忧。当初与父亲想出这法子也是怕这傻小子泥足深陷。他把饭菜搁下,“你向来乖巧。今日和我吵我可以不计较。你莫要自己陷进去。爹容不下他。世上没有几个人容得下他。”
只要可以保护他弟弟,再穷凶极恶的人,再卑鄙无耻的事他也会去做。
往后的日子里,江柏对着江负舟更加没有好脸色。动辄就是“江负舟,我警告你!收起你那点龌蹉心思!”“从我弟弟身边滚开!”“辅王府不需要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想用这种办法断了江负舟的念想。
谁料自家弟弟反而挺身而出,母鸡护犊护着他。“哥,你怎么老是针对他?”“哥,是我靠过去的。你不要冤枉人。”“哥,要不要爷说了算。你闭嘴。”
江柏太担心这个傻弟弟了。写信给爹让拿个主意,把人带回去锁起来也好,给他娶两房侍妾也好,怎么都比江负舟好。爹回信了。弟弟也回信了。弟弟就当年的事把爹狠批了一顿。爹说那你现在想怎样。江舟回信说与从前一样。江柏拿不准这个一样是一样到哪个时候,什么样子。从前俩人可是同床共枕的。现在可以吗?江柏想起江负舟看自己弟弟那色眯眯的眼睛就恶心。他坚决反抗到底。大不了不干了,把人带回家。江家三百亩田产,又不是养不起。
江负舟被江舟护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轻舟还没有过万重山就被江舟一个称呼击沉了。江舟说,“弟弟,九姨太的事不是你的错。”
江负舟在心里苦笑,当然不是我的错。我的错只有爱上哥哥你这一事。
三哥哥告诉她四哥就是现在蔡王,还可能留有前世记忆。这是大事。她当即召来了孟婆问责。
孟婆大喊冤枉,“阎王爷。我保证每个经手的投胎鬼都灌了一大海碗!你的三哥哥我也偷偷灌了。”
“什么?”萧灵想不到还有这一茬。
“怎么可能让他不喝孟婆汤就转世?”孟婆对自己的擅作主张丝毫没有反省之意。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这是规矩。
“不是。可是他还记得。这是为什么?”萧灵不解。
孟婆也是一脸吃惊,“不应该啊。孟婆汤只有对上阎王爷才会失效。”
阎王爷?提起这个,萧灵回忆了一下上任的始末,当真是疑点重重。“是血吗?”
孟婆,“嗯?”
萧灵解释,“我上任的时候滴了血在门上,就是那扇长了针倒下一半的门上面。那个牛鼻子老道说是什么歃血为盟。它是看血认人的吗?”
那不是什么门,那是斜着放的日晷。孟婆恍然大悟,然而不敢肯定,“也许。阎王爷交接事关重大,并非我等可知之事。然而每一任阎王上任首日无一例外手上染血。”
萧灵直接瘫椅子上,“那完蛋了。”
“阎王爷。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支支吾吾,怎么回事。“讲”
孟婆凑过来她耳边小声说话。她喝道,“事无不可对人言。”
孟婆还是附在她耳边,这样那样说了。
“什么?崔判官带着生死簿跑了?”
孟婆捂着半聋的耳朵。苦苦思索自己刚才小声说的意义何在。
“孟婆汤、生死薄,地府还有什么不对劲儿?”萧灵头都大了。要是还有我要怎么办?
孟婆一脸羞赧道,“无鬼可渡,艄公横橹舟中,浮游弱水。”
孟婆此人何时说话如此文绉绉?萧灵暗中探她心声。只听得,“上面下面都是星棋罗布,美,太美了。笑得太美了。”惊得她收敛心神,咕噜噜喝了两杯茶。硬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以后莫不是生一堆鬼子?
她摆手让自己回去。孟婆退下。
“回来!”
一句回来,力拔千钧。在阴曹地府黄泉路走到一半的孟婆身不由己又再度重回。孟婆毕恭毕敬重新站立大堂。如此修为,怕是早入大化,登仙飞升怕也是早晚而已。
“难道历代阎王爷都是孤家寡人?无父无母?”
孟婆道,“正是。此乃天定鬼命。”
那就难怪只有自己这一任出现这种情况了。
孟婆走了。
萧灵侧身抱着玉足。梦里依稀是那年入大化之境。一人一狐北冥苦寒之地两掌相贴,血液汩汩而出,流入体内,两相交换。她自己于无人处呢喃道,“萧晓,萧王后,师傅,你究竟是谁?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