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门是暗杀名门。只要你给钱,皇帝老儿也杀给你看。但是霜雪门不喜欢宣扬。所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只接受从天下第一信使-天门阁下来的订单。
江湖是非多。就是这么安安静静杀人的霜雪门也免不了名扬天下的时候。因为他们接了一个订单,杀了一个皇帝。那个皇帝姓萧,名至善。
没错,就是那个一枪灭岭南的萧家七女。若不是她临死之前掀了当家的头帘,喊了一句霜雪门,他们现在绝对不会这么忙,这么有钱。
那一任当家引咎辞职,二十出头就告老还乡去了。现在的当家是他胞弟,薛灿。很多人知道他,因为他在任的时候,霜雪门前所未见地富有。人们反而忘记了暗杀榜首,让霜雪门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那个大哥薛炜。偶尔提起,还是这个胞弟缅怀故人。
自暴露以来,天门阁再不给他们订单,让他们自生自灭。好在他们一朝成名天下知,不用担心客源。薛灿接到这单生意是约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天门阁给的。
客人点名要薛炜。他知道,这个一定不是江湖中人。他告诉客人,三十七年前薛炜已不知所踪,这单生意自己会亲自动手。客人勉为其难答应了。
“烷,里面什么情况?”屋顶的薛灿问。
噗两行血箭喷出。唤作薛烷的左护法刚刚从窗户偷窥爬上来。他捂着欲火不让它喷出,艰难说出一句,“洗澡。”
薛灿莫名其妙。又派了沉稳的右护法。“烃,你去。”
沉稳的右护法灵巧地从屋檐垂下,小心剔开木窗往里看。一会儿后,沉稳的右护法回来了。滴答,一行垂涎流出。
薛灿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问。
沉稳的右护法吸一吸嘴边,说出感想,“这小倌儿正!”
左护法揪着他衣领就打,“什么小倌儿?明明是波涛汹涌的美人儿!”
“胸前红樱桃两点给你看成木瓜奶牛,俗!”
“你眼睛该治治了。和你脑子一样不好使。好好的美女都没反应,来个娘娘腔就不辨东西。”
“老子就喜欢男的!碍着你什么事儿?”
“恶心。”
“去死!”
两大护法在人家房顶,任务途中,就性别问题激烈讨论起来。用手脚和霜雪门暗杀绝技。
“当家的,我看有诈。我去看看。”与他一起长大的薛炔很是了解自己当家对这种争吵之事,是既深恶痛绝又无可奈可。他主动请缨前往探听。
薛灿拉着他的手阻止他,“你也说是有诈,还去?待着。我去。”
眼见他要说当家的要运筹帷幄之中的鬼话,薛灿连忙抢了话头,先压他一头,“我是当家我说了算。”
薛炔不说话了。
这招就是好使。尤其对这规规矩矩的童年玩伴来说。
薛灿抓着绳子,哧溜一声滑下去。还没动作,窗子自己打开,伸出一双玉手。薛灿被摸了一把脸,好好调戏了一番。
那“胸前红樱桃两点”玉手揩了他油。道一声,“小哥挺俊。”
薛灿呼吸一软,几乎抓不住绳子要掉下去。心知中计,闭上眼睛用力往下一拽。这是暗号,说明出事了快拉我上去。
“快拉!”薛炔说着就上前搭把手。
完全是被拉上来的他们当家满脸通红,摇头晃脑,不知道中了什么绝等媚药。
薛炔很是担心。突然,四面楚歌,琴声朗朗。薛炔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机立断背起当家代为下命令道,“走!”
“薛炜在哪里?”
刚走两步不得不停下的薛炔只能感觉到寒锋在颈边凝固。看不见人,连所用武器、敌我距离都不知道。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娃娃。很是奇怪。
“不知。”趴在薛炔身上的薛灿答。冤有头债有主。与我们无关。“他自己杀的人,结的债,我们霜雪门不背。”薛灿很懂得这些自诩侠义的人是怎样想的。
果不其然,寒锋走了。
被这一耽搁,霜雪门注定逃不掉了。琴声由低沉转为高亢。百鬼得令,蜂拥而来。
欲色鬼把身上人皮一撕,露出内里狰狞腐肉。樱桃木瓜奶牛,通通不过一副臭皮囊。“奈何世人不识众生相。”说着张手就要来撕人皮肉。
琴声似乎知道他怎么想,一个回音荡着他心肺尽碎。欲色鬼再不敢乱来,挥手把人打出去算了事。
惨烈的单方面吊打。看不见的敌人。看得见的流血。听得见的疼痛。
“当家的快走!”手下兄弟奋勇搏斗。薛灿流着泪,在满是血腥的战场上下令撤退。
琴声铮铮作响。眼前人提着弄雪挡住去路。
薛灿知道在劫难逃了。这个人,不,这个无脸的鬼魂与他那不知所踪的大哥何其相似。
薛炔与他对打,节节败退。三十七年前此情此景每一日都重复发生着。
薛炔越打越心虚。身为霜雪门武功第一的他,武功连当家都甘拜下风。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深深的挫败。这种挫败只有当年的薛炜能给他。
眼见横剑就要削过来让他头脑分家,薛炔果断扔下了当家,自己慷慨赴死。剑锋不偏不倚贴在他颈边。迟来的剑风冷得他一个哆嗦。
四线一声如裂帛,琴声停了,百鬼停了,弄雪离去了。
江柏江舟从无人处转出,手里拿着粗麻绳。
“把剑架在当家的脖子上,让那拿弄霜剑的家伙把他的兄弟绑牢靠了。”五爷吩咐道。
薛炔咬咬牙,看了一眼倒在瓦面上的当家。愤愤上前夺过麻绳,把自家兄弟五花大绑。
五爷顺了一下衣服后摆,坐在屋棱上,平视一群挪来挪去的“粽子”。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听说你们暗杀了萧至善。”
百鬼走了,媚术解了。薛灿坐直身子,强硬道,“那是我哥哥。”
五爷摇摇头,“本王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你看错人了。本王的意思是你们霜雪门很厉害。”
薛灿苦笑,“再厉害也不如你的琴声厉害。”
方才还一派端庄的五爷突然泄了严肃的劲儿。薛灿想这人要是有尾巴怕是可以摇出风来。五爷得意洋洋,“我媳妇儿当然厉害。”
整个霜雪门一听,顿时蔫儿了。败给一个武林高手还说得过去,败给一个王妃真是,丢人。
“你们以为我家媳妇儿很弱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七弦公子琴声起,胜过千军万马嘶鸣!”
公子?轰隆一声打在霜雪门上。冰川隐隐有松动滑落之势。
刷拉一声,内里一人突然站起,大喊知己可遇不可求。那人正是沉稳的右护法薛烃。他道,“当家的,这位爷不顾世俗眼光,敢于挑战阴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当世枭雄啊!我们何不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呢?”
霜雪门全门默默挪远。尽可能远离这个脑子里天平不知道怎么摆的神经病。
五爷,“……”他不是很明白怎么大家要惊讶于他喜欢的人。他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那个人刚好是一位公子,怎么就掀起轩然大波了?
薛炔在当家的耳边这样那样说了。薛灿连连点头。
回头告诉五爷,“小炔儿说得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只答应一个。做事留一手,做人留三分。这位爷想必也不打算陷入我们这些江湖纷争中去。霜雪门三百门下,爷自己掂量掂量。”
这话就是薛炔刚刚教他唬人的。霜雪门连同做饭的阿姨加起来还不满两百。当中精锐都在今晚全军覆没于琴声中。眼前此人真要在他们颈上一刀,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复仇。
五爷虎目闪了两下精光。内里狡黠让薛灿有种被贼惦记上的错觉。五爷话说得很玄乎,意思却很清楚。“或许没有。或许有。这得看给你们这单生意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