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太忙,没有理会萧仲春让他多活几日的请求。不日便咽气了。还是去了陪心爱的兰妃。
皇储之争尚未开始就被大家都忘记了的来旺公公解决了。来旺公公拿出了一份传位昭书,扬扬尘。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太子萧镐京继位。
“不可以让他出京。父皇会对他出手的。”
陈苦县还记得当日深宫夜归的他与胞弟的耿耿情义。
想不到,才继位几日,物是人非。萧镐京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追踪他那逃到天涯海角的弟弟。陈苦县看他派的人不算什么好手就不放在心上。谁知这个新皇的狠辣还是让他吓了一惊。
本来,贪污这种事历朝历代缕禁不绝。做事抓主犯,手下也有迫于上司压力身不由己的不是?
对这些人,萧镐京是这样讲的,“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陈苦县难得发怒了。他生气道,“你把人杀光了是要怎样?”
这一次,萧镐京没有听他的,一意孤行。多年之后,骂萧镐京暴政的史官如过江之鲫。这是后话。
陈苦县生气的后果就是一下子把存下来的休沐假期全都拿了。回五台山,眼不见为净。
萧镐京独自面对满朝文武。在御书房阴暗的烛光下命令道,“往北疆方向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领命而去。
萧镐京也明白名字的含义。但是他不知道弟弟明不明白,会不会做到。他不允许自己没死就要被弟弟赶下皇位。同时他还有点自恃勤奋,总不相信他兢兢业业为大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比不上他日一个闲散王爷辅助幼子。他要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盛世。比开国皇帝拥有更多疆土,比军政和谐的仲蒿更加繁荣昌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强大。
他知道自己对陈苦县有非同一般的依赖和爱慕。他完全有能力对他为所欲为。他是皇帝,陈苦县还是个天地君亲师,君排在最前的人。只要他想,没有哪个陈苦县他是得不到的。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怕,怕陈苦县讨厌他,恨他。他宁愿就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也不愿费心劳力得到一个割席分坐、形同陌路的结果。没有结果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
新皇朝为伯蒿年。他对外宣称,伯,霸也。要成就一个辉煌胜于父亲的太平盛世。事实上,可悲的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把自己和陈苦县绑在一起。
成就霸业就要心狠手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问陆子安,要不要报仇。
陆子安反问他要什么。
他在心里答,要陈苦县、要盛世繁华。嘴上却说,“他贿赂朝廷命官的证据。”要称王,先铺路。蔡王不可留。
“办不到。”他会死。但是我要报父仇。陆子安也搞不懂自己要什么。他有点羡慕这个疯子,至少他有目标,可以前进。
萧镐京看起来一点都不急,他知道这个单纯的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看不透邪王,至少他看得透邪王的软肋。“你要报仇又不要他死。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朕等你的选择。”他等着陆子安做出那个选择。
陆子安走后,内侍来报,皇后有事相商。
他给自己灌了两杯雨前龙井,这才把心中的澎湃压下去。
“皇上。”皇后殷素丝跪在御书房冰凉的青石板上。
萧镐京想到那年若是没有陈苦县,自己怕不是大病一场这么简单。平淡如水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何事?”
未得同意,殷素丝不敢抬头,她小声道,“臣妾有孕了。”语气里是摆脱少女的羞涩和初为人母的欣喜。
萧镐京听了,第一个念头不是我有儿子了,而是没有那年大婚那人羞赧来得好看。他站起来,乐得哈哈大笑,“好呀!天佑我大禾!” 他给皇后赏赐。给儿子取名萧然。望他萧然物外,自得天机。莫要似自己这般环堵萧然,宝山空回。
陈苦县好久没有来泡茶。五台山的人说他在闭关。百无聊赖的他翻出棋盘想自己下一盘。看到那玲珑玉石才记起,现在距离大婚还不到半年。他数了一遍又一遍,少了四白子。“少的不只是棋。”
伯,霸也。要成就一个辉煌胜于父亲的盛世。要成就一个辉煌胜于父亲的盛世。萧镐京如是说。
锤着百卷堂的门板,陈苦县终是无力滑在倒地。新皇登基,他获准休假回五台山。本欲查一查去浊气、清灵台的妙法给太子正一正心神。
听到铁门锁上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以为是哪个顽皮小儿作怪。待到要出去的时候。门外的师傅与他说要他闭关修炼,不得入世,还亲自镇守。他这才明白,师傅从一开始就等着他回来自投罗网。论道法,是师傅更胜一筹。
“你和她打了一架?”
陈苦县不明所以,“谁?”
滴溜溜是天算盘抽动金丝的声音。“你师伯。”
陈苦县不懂。他的师傅是言思子,师伯是云中逵。云中逵久居东海,自己要怎么和他打了一架?
“师祖情晓子,在山门外另有关门弟子。算起来,她才是大师伯。”
陈苦县明白了。竟然是她。难怪是娃娃音。六岁入大化之境!六岁!索骥、培元、自省、无涯。大化之境尤为难得。差一步,羽化成仙。
“不重师道,须得饿其体肤,以悔其罪。心有迷惘,须得潜心向道,以正其心。”
往后,师傅再没有与他说话。他想出去。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与师傅对抗。
早在十七,他就过了培元之境,自此辟谷。然而,潜伏入世,他不想太引人注目招惹麻烦。现在,他只有辟谷修道。陈苦县默念清心咒,强逼自己摒除杂念。百卷堂除了书卷,什么都没有。正适合他。
入自省之境,明本我心性。张开眼的时候,陈苦县感觉天高海阔,灵台三清。
八岁小弟子来开门迎送的时候,看他的样子很是奇怪。他觉得这应是异常恭敬之状,遂没有理会,直奔大堂而去。
师傅言思子问他,“可看透了?”
陈苦县长了三个月的长须随着他说的话飘扬飞散,仙风道骨。“前世已是虚妄,今生才是本真。”
言思子知道,这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