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东西放好了。”潜入一年有余,除了追狗就是找人,没有找到一丝半缕有用的情报。江负舟很是惭愧。
“好。你继续留在辅王府。”四爷拿着锦盒,玩弄着血色腰带。准备给这还有四日就要过十八生辰的五弟一份大礼。“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夜深人静时,宫门红墙外有皇子求见。
内侍来烨摇头拒绝,“蔡王爷,按道理,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四爷把空白信交到他手上,红瞳闪着狡黠,“皇上手谕。”
来烨收了信,转身带路。“随我来。”
“想烫死本王?吹凉了再拿上来!再烫着本王,本王天天让你挑水!”皇宫归来的邪王心情不好。斟茶的侍女愁容满面。陆子安见了,仗义伸出援手。刚把茶端过来就被挑刺。
四爷看他把茶杯环在掌心,很是不解,“干嘛?”
陆子安额头冒出细汗,小心回答,“晾凉。”见他红瞳迷惑不减。又解释道,“我爹,救过一个方外人士。他算得我命中有两次火劫。教我学这云中冰心法。伏九天气也可永葆清凉。”
四爷手指敲打着桌上面具,看那白烟袅袅。他嫌慢,红唇卷起比身上红袍更加艳丽。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问道,“他姓什么?”其实四爷不在乎那个方外人士姓名。他只是要听听这呆子多说话。
陆子安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撅起的红唇。“姓云。他说给了名姓,就结了缘。日后会很麻烦。”
“睁开!让你闭眼了吗?”又撅起嘴吹了一口。
躲在暗处的黄犬见两人无异,心下安定。
五爷什么都交给手下人去做。自己成天出外。回来又是阵阵脂粉味,不用想都知道去干什么了。连甘棠都抱怨他锦帕子给得太多了。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和前世精明能干文武双全的五弟相去甚远。还有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歪理。实在难以让人放心,故而,他来暗中监视。
正打算离开。远处飞来石子,打在亭柱上。
但见四爷迅速戴上恶鬼面具,接过横梁上抛来的马鞭。一鞭子抽过去,毫无征兆得发难道,“本王让你晾凉了吗?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顽固不化。自欺欺人。”一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四爷一鞭一句话。
黄犬停在原地,闭着眼,数着话,对这喜怒无常的四爷有一种说不出的讨厌。
欧阳培风不知从何处转出来,在四爷耳边传话。
四爷鞭子一抽,骂道,“滚下去。”
陆子安下去了。
陆子安敲开慕容垂云的门时,垂云被他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到,扶着门板,定定张着嘴。
“帮忙。后背,够不着。”声音比以往更低,更忍耐。
垂云转身翻找。“我看看上次的药还有没有。”
剪开碎布的时候垂云很小心,他依然疼得抽气。慕容垂云沾水的布好半天下不去。他干脆自己主动靠过来,不小心撞到,整个人都是抽搐的。
看着陆子安走后,面无表情一鞭一鞭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四爷,黄犬蒙了。
他不是很懂这两人。怎么上一秒还气氛融洽,下一秒就马鞭相向。他想不明白。
路上黄犬一边哭一边回想从前的美好时光。酷暑的天气,六郎一个人在后山挑挑拣拣。小小的身子快要被汗淹没了。
“六郎在做什么?”和这痴傻的六弟说话必须每一句都在在前面綴上姓名,不然他不知道说的是他。
“六郎在捡石子。”十六岁的还似那六岁孩童一般。就差蹦起来了。
“三哥知道。六郎捡石子做什么呀?”
“四哥哥说围棋是黑色,白色。很好看,很好玩。”
明白了。前些日子小丫头偷出宫给大家买了东西。给自己的是一副围棋。四弟的是绘本。定是被他一目十行看完了,又来惦记别人的。
“我去找爹。爹让我好好练功。”眉眼里都是委屈。
萧三郎想起那横眉竖眼的爹就知道这准是撞枪口上了。约摸还很有才地说了四字成语,诸如奶奶身体好不好之类。
“有事不要找爹。”见他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六郎,下次有事来找哥哥。哥哥帮你。”
“好。”低头又去捡。
萧三郎把这事告诉了小丫头,让她下次出宫再给自己带一副。自己翻出棋子就要送过去。小丫头拦住他,“他傻,四哥不傻。”萧三郎也知道四弟做事向来不是那么简单。但是眼睁睁看着六弟在大太阳底下晒,他做不到。
“三哥哥,你去找白子。我去找黑子。”
两人击掌为盟,“明白。”
他至今还记得六弟转头看见一堆黑白石子时脸上的欣喜。
“怎么这里这么多?六郎之前都没有找到。”
小丫头摸摸鼻子,“我可是祥瑞啊!”
萧三郎在折扇后面偷偷笑。
后来他才知道,六弟学会了分辨黑白二色。
正是五爷诞辰前,整个辅王府忙忙碌碌。日上中天之时,从蔡王府归来的江负舟趴在墙头左顾右盼。果然,人都聚集过去布置院落餐宴,下人院落里空空如也。
他蹑手蹑脚开了自家房门,避免吵醒值夜的江柏。开门一见屋里坐着江舟,他以为自己进错房子。关了门又跑到对面去。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总算确定刚才那间才是自己的房间。
他在自己房间坐下来,不知为何有点紧张。他问:“什么事?”
江舟反问,“没事不能来?”
“能来能来。”江负舟给自己倒茶掩饰慌张。
就在此时,江舟突然出脚攻击。江负舟始料未及,摔倒在地。茶壶碎了,一地碎片。江舟抓起他的脚,看了一眼。
“解释。”江舟从他脚上刮下了一点土,和手中锦帕的一样。“为什么你要进五爷寝室?”若不是他要到爷房间找那写着参差荇菜的折扇,他还不知道这弟弟进府是不怀好意。
江负舟倒下的时候,江舟一手撑在他身侧,一手抬起了他的脚。江负舟觉得这姿势容易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把脚收了起来,端坐在地。
他向江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江舟附耳过去。
江负舟把萧采荇就是黄犬也就是萧三郎的事与他说了一遍。看着将信将疑的兄弟,江负舟知道这个烟雾弹成功了。
江舟信以为真,满眼惊讶。然而仍有解释不通之处。他恼道,“为什么不在书房议事?”在寝室容易让人误会。
江负舟侧身过去,把五爷查到蓝子松绑架萧三郎的事也一并说了。“书房里白天蓝子松一直在。等他回去,萧采荇又该回来了。我们只好在寝室秘密商议。这还是趁爷上便所这么点功夫。”他随手拿起地上折扇扇了扇,“哎呀我的妈!跑来跑去的可累死我了。”
江舟呆呆地看着人一身大汗歇息的样子,心里疑窦重重。他想不通子松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好比他想不通父亲和大哥伤害负舟竟然说是为了保护自己。太复杂的事江舟总是想不懂。
江负舟见此事瞒过去了。临时起意想问问他对五爷喜欢同性一事有何看法。
江舟率先站起来,“我去问爷。爷说的都是对的。”
江负舟看着他的背影,心想:那在你心里,是不是其他人说的都是错的。
江舟刚迈进书房就帮蓝子松接住了往脸上打的墨砚。
五爷知道了当年的事,大发雷霆,把人驱逐出府。
夜里,蒋标梅陪蓝子松坐着发呆到天亮。
翌日早朝前,有人在宫墙上贴了一张榜单。皇上看了马上宣布蓝子松为言官。
新任言官早朝大殿上表明心迹,哪一党都不靠。他慷慨陈词道,“言官不是要骂谁怪罪谁。言官是要站出文武外,用言行规范朝堂,劝诫天子百官。言官可以议政、可以议军。只要是为了大禾,没什么是言官不敢议、不可议的。”说这话的是一榜成名却恳求皇上准他为言官的蓝子松。
因其一篇榜文,针砭时弊,毫不留情,把文武大臣通通得罪了个遍。百官从前朝崔氏史官处得到启发,把此人称作蓝锤子。自此,状元之才脱离辅王府。往后,这锥子越来越尖锐,见人就刺。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