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幺儿要死了。三哥哥不爱幺儿了。”
大清早吵吵闹闹。五爷怨恨的虎目简直要怀疑自己昨日是脑子被门夹了才认了这妹妹。
换了大哥铁定就是翻箱倒柜找糖,可萧采荇不吃这一套。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养伤时刻。他强硬道,“我不是大哥,不会无条件无原则盲目宠你。死心,乖乖养伤!”
自从胡医说要饮食清淡之后,三哥哥再没有让她吃过清粥豆腐以外的东西。没肉吃没酒喝的小丫头又闹腾起来,“幺儿要吃糖!幺儿要安慰!”
萧采荇亲自端着药碗,严令道,“吃药!”
“幺儿要六哥哥!呜呜~(_)~”哭闹着还是灌了满嘴苦药。
夜半无人时,一颗糖落在床板上。那人扔了糖正要走。
萧灵道,“我不吃花生。”
“……”
人走了。半晌后,那人又回来了。扔下来一堆,什么糖都有。
萧灵剥了颗莲子糖。“你那主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随了我。”
那人问,“你能帮我?”
“冤冤相报……喂!别走啊!能能能!可以了吧?喂!你还在不在?奶奶的!都不能好好听人说个话!执着个鬼!到下面都一样!该吃吃!该睡睡!睡觉!老子不管了!”
夜深人静时,百鬼争鸣日。
“新人!新人!欢迎新人!”
自送糖的走后,他们这群给阎王传话的小鬼来了个新人。白天警戒四周还要耳语传音,很忙的。只有月过半山之时,鸡鸣日出之前这一小段时间是属于他们的。
新来的书生拱手还礼,“在下狐鬼。”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是如此,鬼也是的。这些小鬼哪有他这般温良谦恭让。一个个赶着趟儿自我介绍。“我是地下鬼。”“我是影子鬼。”“我是墓鬼。”“我们是鬼母生的鬼子。”
书生逐个回礼,“请多多指教。”
近鬼一拍他肩,差点没把这孱弱书生拍出内伤。他爽朗道,“指教什么呀!跟着阎王爷不比一个凡人有前途?良禽择木而栖。我们懂的。”
他如此直率说出来,违背道义的书生顿时无地自容。
刚刚小鬼说道警戒,那是有原因的。萧仲春已死,新皇登基的消息还没有传遍大禾。此时,五爷的身后跟了两批人。一路新皇党,一路四王爷党。新皇党手下是这样想的。
一人说,“我猜他们走小道。”
另一人说,“万一他们猜到我们猜到他们走小道呢?”意思是要走官道追。
原来建议走小道的人坚持己见,“万一他们猜到我们猜到他们猜到我们猜到他们走小道呢”
走官道的直脑袋绕不过弯儿来。“什么鬼?分头行动!”
同伴拉着冲动的他,“我们就俩人还分头行动死了一个还不知道谁给收尸呢!听我的!走小道!”
蔡王府书房,恶鬼面具一锤定音。“走官道追”
江负舟不解。“四爷,哪有人逃命走官道的?这不找死吗?”
蔡王言之凿凿,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有萧灵这头扎到针都会跳脚的猪在,他们一定会走官道!”
江负舟十分不理解。
千里之外的客栈传来杀猪一般的吼叫。
“胡死老头!胡杀千刀的!你下手轻点!”
这话是温文尔雅的萧采荇哥喊的,边上扯着他的毫无疑问是五爷。狐狸本人已经是有力气落泪没力气哭了。
“嚷嚷什么?是谁睡觉不踏实踢被子来着?”说着,银针又扎下去一根,又是一阵欲哭还休,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陆子安半夜送糖,小白狐一下吃了十来颗。吃多了腻,伸手想拿床头一杯水。
谁知道手短够不着。使了吃奶的劲儿伸长胳膊去够,这一使劲拉到受伤的筋骨,顿时眼前金光闪闪天旋地转,就着被子扯开一半的架势痛得晕将过去。
更深露重,一晚过后狐狸华丽丽地伤寒了。伤寒呢就要打喷嚏,打喷嚏呢就要动,这一动呢伤口就会裂开,这一裂开呢某狐狸就会呼天抢地、哭爹喊娘、如丧考妣。
萧采荇桌子一拍,霸气侧漏。“走官道!”
五爷这耙耳朵手一抚,眉眼一弯,“听媳妇的。”
哗啦啦霸气侧漏。缠缠绕都是情丝。
“怎么回事?”昨夜是江舟守夜。想来此人可靠,他就安心调戏人去了。哪知道大清早出了这么大事。“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晕过去你不知道?”
其实这是有点冤枉的。就算是侍卫也断没有隔一个时辰就掀开瓦片看看下面人睡了没的道理。只要保证没有外人侵入,里面人呼叫可以及时赶到就算是可以了。江舟实诚,就这么跪着,一句话也不辩驳。是他的错,就要认。
“江柏说你喝酒了。屋顶风寒,喝两杯暖身不要紧,你喝醉干什么呀?还在守夜的时候喝醉!”
“江舟愿意领罚。”
昨夜星辰好,他闲来无事数了数。数着数着仿佛听到一个童稚问那是什么星星。惊得他回头,不见一人。这才醒觉自己魔障了。
负舟已然弱冠。既使他在也是没有那时的童子声线了。夜半无人私语时,最是世间多情天。一时之间,过去种种如潮水涌来。小时候的软包子和平日的嬉皮笑脸混作一起在他脑海晃荡,不知孰真孰假。
那句问话是真的。趴着床上怄气的小白狐瞥见他数星星数得这般开心。一时兴起探了人家心意。又一时兴起召了小儿鬼诳他。
小孩子的声音都差不多,一样的软软糯糯。加之十年不闻。竟然真被她套了个准。看着那人一口酒,一阵数,一次次傻笑。小白狐乐坏了,不觉多吃了两颗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五爷看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儿,知道是时候了。从床边包袱取出书册,抖了抖,抖落三张蝇头小楷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五爷整了整乱了的纸,转身递给他,“罚你抄三十遍。再守夜睡着就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是他的字迹,新旧参差不齐,最久的那封落款正是他们离京那日。对于为什么现在才给自己,江舟是不去考虑的。他的王爷要做什么也是也理由的,他不需要知道,只管去做就是。
萧采荇回房,正好看到有其他人从自己房间出来。不确认地喊了一声江舟,那人抬起头来眼眶有点红,被他一看,跑得更快了。
屋里五爷在叠弄乱了的包袱。他向来好整洁,兼之睡相好,起床之后的被褥还是和睡前一般。一起住之后对这个摊大字的五爷很是嫌弃了一番。
“看到江舟了?”
被发现了,没意思。“你怎么现在才把信给他?”
五爷转身,眼里闪着狡黠,“这叫欲擒故纵。”
五爷一句听媳妇儿的。一行人避开了暗杀高手,走上了康庄大道。有人问,四爷党呢?四爷党有陆子安呐!一路顺风顺水,雨过天晴,喜大普奔。除了车厢内为节省力气化作原形缩在三哥哥温暖怀抱里一个喷鼻一阵哭的自作孽。